山光远:“不,是因为西侧几个炮台向身后旋转的最?大角度就是这个方向。最?大射程也就到这里。鞑靼兵登上还没有修缮好的城墙后,就朝城内盲开炮制造恐慌。你这里连中的两枚炮弹,估计是同一个炮台发射的。”
言昳一边点头,一边挣扎着让他将她放下来,山光远一直挥手叫她随从私兵撤向门口,等到了?门前空地,才?将她放下。
可他的手在披风下紧紧攥住言昳的手指,言昳觉得有些不合适,想要挣扎着拽出自?己的手指,他却就像薅住泥鳅似的,锲而不舍的紧紧扣着她的手。
言昳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指。
不像是牵她,而是跟她五指缠在一起不放。他明明有一双粗糙有力又强大的手,此刻缠她的方式,却像是千分?挽留,万分?担忧,生怕她离开他指间。
言昳不知?道?自?己对他俩的两只手,怎么会有种看痴了?的感觉。
山光远道?;“他们来人?不多,只是想让军营阵脚大乱,不必担心,几位三军副将也能够迎击他们。你若是要与我走,便在军营中等我。”
言昳:“我认为鞑靼兵不止是要你们阵脚大乱。你觉不觉得,他们本来不过是一个打探前哨的小队,但?因为发现我运送来的大批武器炮台,而着急起来了?。”
山光远立刻懂了?:“你是说,这帮前哨兵本来只是打探消息,却发现你送来的大批物资,可能会让正在往平凉府行军的鞑靼大军无法抵挡咱们的炮击。所以几个人?回去禀告,一部分?人?来骚扰袭击——”
鞑靼兵一个多月前从平凉府被击退撤兵,对于平凉府了?如指掌,再加上城墙破碎还未修复,他们很?快找到办法溜上城墙,利用城墙上原有的炮台向城□□击,引发平凉府的恐慌。
山光远大营的将士也会以为鞑靼要进?攻平凉府,所以大军进?入或襄护平凉府。
平凉府是战略重地,控江扼山,城墙上又有多个破洞,山光远手下的大军要想护城,必然会分?散出众多人?马护城。
而这时,可能只有三五百人?的前哨队,会去烧毁、炸毁刚刚运输到大营的物资。
言昳估计有些棘手的大型炮台还在从泾水到军营的运输过程中,都很?有可能被鞑靼前哨围堵。
二人?双目对视,想到一起去了?。
言昳笑:“所以我说我要与你同行,你保护你的平凉府,我保护我的公司财产。”
山光远看她身边的不少私兵,其中一半人?看端枪的姿势,手上的薄茧,都知?道?是好手。他心里稍稍宽慰:也是,她怎么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山光远道?:“咱们一起同行。”
她看他:“你不松手,我要怎么骑马。”
轻竹在一旁看的笑弯了?眼睛,山光远讷讷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着急,忘了?松手。”
言昳把?手指缩回袖中,攥起又伸展,只觉得指尖被他捏麻了?,面上依旧一副利索模样:“都走,把?各自?的马牵过来!”
府院中马匹被牵出来,言昳生怕山光远又非要跟她同骑似的,连忙找了?匹温顺娇小的母马跨上去。
正这时,忽然听到院门处传来几声啜泣,言昳回头,就瞧见韶星津有些狼狈的被白瑶瑶扶着,从倒塌的院墙那边走过来。
韶星津胳膊上一片血红,显然受了?外伤,衣裳沾满灰尘,脸色黯淡的靠着白瑶瑶。白瑶瑶哭着紧抱住韶星津……
啧。
言昳咋舌声有点响,引起山光远的侧目。
言昳心里知?道?,这苦肉戏搞下去,白瑶瑶要被套牢了?。这要是以言昳的性格,被韶星津控制如此之久,看见他受伤,估计会从废墟里找几块趁手的砖头往他脑袋上砸。
但?她也没说什么,韶星津手中的情报她很?感兴趣,此刻给?韶星津施小恩小惠也有利于日后合作。
言昳低头对轻竹道?:“派几个人?护送韶星津到他的住处。”
轻竹可太明白二小姐想什么,说是护送,也是要查一下韶星津身边带了?多少人?,到底都是个什么情况。
有轻竹安排,言昳也放心,她转头挥手带私兵,随山光远往军中而去。
往城外走的路上,就碰到了?一位领兵襄护城中的左军副将,山光远勒住马缰,高声道?:“军中如何分?兵?”
副将忙行礼,到山光远马前道?:“中军兵分?两路,先去把?控了?平凉府西侧、北侧的两处垭口要道?,防止鞑靼兵后续援军到达。右军在城市南侧城墙内外。我们发现北侧并未有太多鞑靼兵!”
这些副将分?工与反应显然都相当及时,把?鞑靼大军来袭却没做好应对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昏暗的日头似乎渐渐落下去,天?色灰蓝,山光远隐隐怒道?:“因为压根就没多少人?!咱们每天?派出去多少巡逻队伍,刚刚发现几个时辰前四十里外扎营的痕迹,怎么可能会有大军溜到平凉府附近还没人?发现!方副将,立刻整兵同我归营,你派遣两队骑兵,直接赶到军营东门往泾水方向!”
言昳紧紧跟在山光远马后,山光远自?己率领了?副将手头兵力的一半,赶回军营中。
军营是与平凉府距离不远,但?因为天?色越来越暗,言昳他们奔出去一段,才?看到空中飘起的烟柱与隐隐的爆炸声,从军营侧边而起。
副将大惊,山光远只皱了?皱眉:“军营对□□管制的极为严格,他们应该是偷走了?平凉府城墙上下备战的□□。”
言昳轻踢马腹,前倾着身子,正要开口,山光远道?:“你进?营中后,直接去主帐,不必出来。”
言昳:“可这是——”
山光远扯了?一下嘴角:“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财产。至于那些枪炮粮草,我为了?不让你账目上讹我,也会都救回来的。”
言昳想了?想,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做,她没傻到非要跟人?拼枪玩刀冒险去。言昳道?:“行吧,反正我帐都记好了?,货都交给?你了?,你救回来多少用多少。”
浩浩荡荡的马队路过军营一侧门口并未进?入,而往着火燃烟处去了?,言昳带了?几个私兵离开马队,往军营中奔去。
山光远看她进?了?营中,也暗中松了?口气,将腰间横刀拔出,对副将略一点头,眸中寒光沉沉:“速战速决,莫要乱了?军心。”
言昳进?了?军营,终于明白山光远为何不慌。明明军营侧面爆炸与燃火极其显眼,但?军中绝大部分?将士仍然驻扎在自?己的岗位上,神色不变,甚至连交头接耳的讨论?都没有。
他的领兵风格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很?稳。
言昳没想到一天?兜兜绕绕又回了?军营,想来山光远今日又是给?她买油膏,又是折返回来找她,更是在城中绕了?几圈。
这种兜兜转转,让言昳忍不住觉得像她俩过去很?多年似的。
主帐前头有六名卫兵襄护,看到言昳,想着出事之前军中快爆炸般传遍的言论?,山光远亲自?护送她进?城等等,心里也有数,言昳开口说明来因,他们便请言昳进?主帐去了?。
至于私兵不能进?帐,留在了?外头。
冬日北方入夜极早,明明刚刚还有日光,如今已经天?色全黑,言昳坐在帐下,把?灯烛都点起来,看主帐亮的像个灯笼,又坐了?回去。
虽然情况仍旧不明,可她安心的让自?己都觉得不适应。
不一会儿,听说城中的鞑靼兵已经抓到了?八十余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在流窜,但?一部分?士兵正在城中巡逻抓捕。平凉城目前已经被封锁,轻竹她们也回到了?大营中。
言昳对着回来的轻竹犯愁:“希望鞑靼兵别顺着运炮台的路线,把?我的船给?点了?。那艘船虽然不大,但?也不便宜呢。而且我还想今儿夜里坐船就走。”
轻竹惊讶:“风雪这么大,今夜就要走?”
言昳眨眼:“平凉府刚定下来的住处就被轰碎了?,我还能怎样?”
轻竹抿嘴笑起来:“在军中先凑活一夜就是了?。再说,咱们送来的物资兵武被人?袭击,还不知?道?是不是要运一批新?的来呢。”
言昳头疼的撑了?一下额头:“我觉得军营里怪不干净的,而且还不如船上住得舒服。算了?,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再说。你说怎么这么久也没回来?”
言昳装上货连夜从凤翔府出发来这儿,可以说是一夜几乎没睡,此刻坐在山光远圈椅上等他,等的几乎是头打摆子。
主帐屏风后头挂着块麻布帘子,轻竹绕到后头看了?看,道?:“您要不睡会儿,后头有个窄床,还有个折叠的小榻。咱们的人?估计在军营里,也只能睡地铺盖,条件不能比这儿好了?。”
言昳总觉得那床是山光远睡的,她不肯,嘴上直说:“他在军中,肯定不可能天?天?洗澡,太脏了?,我不睡。”
轻竹看她眼睛都睁不开,说话都像是上下嘴唇黏在一起,劝道?:“小榻上也行,我给?您铺上披风垫着,您就眯一会儿,等山将军回来,我肯定叫你。”
言昳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帐顶,被轻竹扶着,人?已经困迷糊了?:“莫不是船被烧了?,家当也被人?炸了?,他没脸回来见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说着,人?刚碰到小榻上垫起来的软枕,就睡着过去。
轻竹知?道?二小姐心里装的事儿太多,有些心疼。来了?西北总是如临大敌的,除了?在宝世子前头能笑一笑,言昳也就在这军营之中落得几分?敢酣睡的安心。
轻竹伸手,将言昳脚上靴子脱了?下来,放到火盆前烤着,瞧见旁边架子上有几件山光远洗净的皮袄与披风,也随手扯了?一件,给?言昳盖上。
那小榻确实硌的不太舒服,言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到一点点冷风,以及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她稍稍睁开眼,迷糊中就瞧见山光远立在门口,似乎轻竹与她交代什么。
山光远转头看向她,轻竹闪身掀开帐帘离开,又是一阵微弱的冷风,直到山光远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硝烟与血腥味。
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冷风,言昳很?想张嘴埋怨他一句,但?实在太困,她说不出口,只瞧见山光远摘了?满手的灰玉与黄铜扳指。这年头因为□□填装速度很?慢,他有时候还会在中距离拉弓射箭。
扳指被他轻轻放在了?榻边小桌上,小榻上还有他买给?她的包装艳俗的油膏盒子。他拿着盒子看了?看,似乎发出了?一声呵气般的轻笑。
言昳的视野里看不到他的脸,只瞧他动了?动被冻得青紫的手指,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脸,伸到一半却作罢。
言昳几次迷糊中醒来片刻,目光搜寻着他才?安心睡去:
一会儿他半侧着身子站立,拆了?掌心的绷带,露出满是细深血沟的手背。
一会儿他似乎脱了?披风,只穿着圆领黑色素袍,端着盆温水静静走过去,在远处拿巾子洗净手脸,又伸进?胸膛里擦了?擦。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但?没有破口,应该是别人?的血。
言昳再次睁眼,觉得身边很?暖和,似乎是他把?几个火盆暖炉都移到她榻边,又给?她盖了?件厚重的大氅。
他简直像是要给?她捂汗治病似的,言昳热的有点睡不着,忍不住将胳膊伸出来。她脑袋不清醒,但?也觉得都该半夜了?,他怎么还不睡,探头看他。
山光远在屏风后窸窸窣窣,有点巾子搅动水的声音,言昳略一探头,就瞧见半个健实的肩膀,从屏风后露出,他伸手拿了?块麻布巾子,沾着水正在擦后背。
言昳屏息,脑子里陡然惊醒,定睛去看。
他确实很?结实,但?不算肌肉健硕的夸张,只是他天?生宽肩窄腰,骨架坚重。在刀光剑影中精炼到极致的肌肉,因略深的肤色、横纵的伤疤、和擦洗时流淌下来的水痕,更显得像是他峥嵘战功的铠甲。
山光远竟然是比较容易留下伤疤的肌肤,多年在金陵爆炸时留下的伤,还有着略显可怖的痕迹。也是,她五年前的时候,虽然自?己受伤被他小心处理了?,可她都没看一眼他的伤疤,真算是没良心了?。
山光远估计是为防止信令兵突然冲撞,平日都在这屏风后擦洗,也都习惯了?,并没有注意到言昳躺的位置,其实是能看见一小部分?的……
言昳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微微挪了?一点脑袋,而山光远正弯腰去洗巾子,她就瞧见了?他后背一路向下的蔓延到腰臀的线条,以及他大腿上的肌肉,膝盖后的腿窝。
他、他真是擦全身啊?!
……她贼眼死盯着,眼见着山光远弓腰去擦膝盖,他半边身子都快在言昳眼下看全了?,她实在有令她大开眼界的身姿,言昳忍不住在厚重的被褥中倒抽一口冷气。
山光远听见声音,猛地一惊,站直身子,亚麻巾子一挡,往屏风后退了?半步,惊疑不定。
言昳心里大叫一声完蛋,急中生智,顺着那吸了?一口气的声儿,发出了?造作的“啊嚏!”
简直像是故意装嗲的喷嚏声,回荡在寂静的主帐下,言昳在被子里死死掐着两只手,哀叫了?一万声要死。
山光远半晌,轻声道?:“……言昳?”
作者有话要说:言昳:别谈情叙旧,搞前世虐恋今生挽回了,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搞到手!!
第106章 .缱绻
言昳吓得在被窝里?僵直成?一块牌匾。
她不是想装死, 而是想真死。
……不。也不能这样。
她怕什么!
人要是不要脸到极点,是可以另别人无可奈何的。她又?不知道山光远脱了衣服,所以才看到的, 不怪她!
至于多看了几眼, 她也可以解释成?自己脑子迷糊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