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离的话刚一说完,古吉益仁便有些语塞了,失败早已注定了,最后一场比不比已经影响不了局面了。如果说刚开始他本来是想将医门彻底打压下去的,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他此时也有些恼羞成怒了,按照先前的趋势来看,这最后一场即便是真的比了,恐怕落败的依旧会是日医一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古里浪拦住了。
“自然要比,我们大和民族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即便是真的失败了,我们也会勇于尝试,况且殷女士并没有出手,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你的医术,更何况,我们并不一定会输。”
古里浪的话似乎让场下的很多日医重燃了信心,一时间很多人开始附和了起来。
“比,为什么不必,能赢一场也是胜利,岂能容得他们如此嚣张?”
“对,一定要比……”
古吉益仁也有几分错愕,他不明白为什么古里浪还要执意较量下去,按照先前殷小离的说法,两个病人的病情并不相同,一个是败血症,而另外一个确实白血病初期,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况且白血病是世界性的难题,即便是现代西医的治疗的也不能保证完全能够康复,而且放化疗都身体的损伤,也是巨大的。即便是败血症,眼下他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治好,原本掉选这个病例是因为日医最近研制出了一款新药,可以有助于败血症的缓解,原本他也是想趁机将药物推广出去的,只是现在倒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殷小离见古里浪坚持,她倒也没有推辞,冷声笑了笑:“既然诸位有意,我们自当奉陪,不知道这一场你们又要派谁出来出战啊?”
古吉益仁面有苦涩,不解地望着古里浪,似在询问。
“这一场,就派你师父古梵希明出战吧。”
“我师父?他闭关多年,一心参悟医术,早已不问世事,他真的愿意出战么?”古吉益仁不解地问道。
“那是自然!”一声轻笑,古里浪便向主席台后方望去。
嗒嗒嗒……
一阵轻响声传来,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他手持拐杖,面容枯槁,身形佝偻,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多岁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尤其显得深邃,不是散发出一阵寒光,让人望而却步。
“这是?古方派的上届掌舵人――古梵希明,一直传闻他早已经去世了,没想到竟然活到了今天!”华侬脸上也满是惊讶,震惊之余他的脸色也有几分阴沉。
殷小离有几分好奇,低声问道:“怎么?华大师认识此人?”
长叹了口一口气,他的脸色不由得一紧,沉声说道:“当年我来日本挑战诸多汉方医师,一路披荆斩棘,未逢对手,最后便是败在他的手中的,他才是真正的日医第一人,如今日本所有的汉方药有很多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也是他一手将日医推到如今的地位的,当初我与他比拼医术,总共比了三场,分别是针灸、药剂和诊病,我竟然全都输了,原本我以为他已经去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医师,这一场我们要赢,怕是不简单了。”
殷小离也微微一怔,能让华侬如此重视的医师必然不简单,不过她心里也有些好奇,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古方派的第一人的医术究竟高明到什么程度。
“这一场便有我亲自出手吧,正好见识一下,日医的巅峰人物究竟有多少分量。”
殷小离依旧是信心十足,这强大的自信并不是都来源于她自己,更多是来源于秦绝,她相信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临行前他便说过,凭借她自己的医术已经完全足够拿下这场交流会了,而她也想去证明这一点。
另一边,古梵希明仔细地打量着殷小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沉默了一会,方才冷声问道:“先前我在后面看到了,你说的这两个病例很对,他们并不相同,一个是败血症,而另一个是白血病,为了公平起见,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实不相瞒,即便是我,治疗这种白血病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还望你勿要自误。”
他的话说的虽然平淡,但是言语间却有不容置疑的气势,看似要为殷小离解围,但是却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的高超的医术水平。
“既然如此,那边不必换了。”殷小离轻声笑着,“虽然我不能向我老公一样连白血病晚期的患者都能治好,但是他这个病我还是有八成的把握的。”
“吁……”全场一片嘘声,不知道他们是在怀疑秦绝能将白血病晚期的病人只好,还是在怀疑殷小离有八成的把握。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也不勉强了,只要你能治好他,这一局便算是你胜了。”说着,古梵希明没有任何的耽搁,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那人恭敬地走了过来,他的指尖捏着他的手腕,双眼微眯。
另一边殷小离也走了过去,为病人把了把脉,微微点了点头,直接从口袋中掏出银针,便开始施针了。
她出手很快,看起来竟然比先前的玄女还要快上几分,银针轻弹,像是仙女散花一般,急速地落下,她的手法非常精准,银针的角度、深浅和力道完全一样,这种操作的技巧或许才真的算得上神乎其技吧。
殷小离采用的便是银针刺穴之法,这套针灸之法,最为考验医者的技术了,不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扎通全身相关的大穴,还要保证准度,这也最能考验医者的心神了。这套针灸技法,乃是秦政独创,传给了秦绝,后来又传给了殷小离和玄女三人。这也是殷小离第一次使用这套手法,并不是她操作的并不熟练,而是整个过程实在是太过艰难了,所以凡是秦绝在的时候,便没有让她出过手,而这一次她竟然真的毫无保留的出手了。
银针出手不过三分多钟的时间,她便整整扎完了一百一十九针,而此时她的手中竟然还捏着一根银针,停顿了片刻,这个银针直接在病人的太阳穴落下。
“额……”一声闷哼,病人全身突然颤抖了起来,就好像是羊痫风发作一般,很快嘴里便吐起了白沫。
场下的众人微惊,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呢?一个个坐在下面窃窃私语,不时地对着殷小离指指点点的额,神色间满是轻蔑。
而此时的殷小离似乎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惊慌失措,急忙采取补救措施,而是向后退了两步,微微伸了一个懒腰。
片刻之后,病人的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他的脸红扑扑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落下,滴落在地上像是雨打芭蕉般密集。
“热,好热啊,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蒸熟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开始拼命地撕扯衣服,可是手臂刚刚抬起,一阵恶寒便涌上心头,冻得他猛然一激灵。
“冷,好冷,我感觉全身都快要冻僵了……”
他的嘴唇发紫,全身都在战栗着,看起来就像是打摆子一般。
如此反复了几次,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
或许是由于他的反应太过强烈了,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古梵希明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一直都在注视着病人的情况,布满皱纹的嘴角不时地抽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时间,病人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间似有些疲惫,目光也有几分呆滞了。
殷小离看了看自己手表,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开始将他身上的银针取下,同样先是一百一十九支。之后,她又是停顿了片刻,方才将太阳穴上的那支银针取下。
刚一取下,那人便立刻有了反应。
噗嗤……
一口淤血喷出,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粗重地喘着气,原本稍显苍白的脸色,此刻正在一点点恢复着。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在,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不仅如此,气色也好了很多,只见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声向殷小离问道:“大师啊,我这病是不是就这样治好了啊?”
“白血病是治好了,回去后多吃一点补血的食物,刺激一下集体的血液循环,不出半月就会彻底康复了。”殷小离笑着说着,心里也很有满足感。第一次施展银针刺穴,便如此的成功,这如何能让她不兴奋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古梵希明根本就没有开始,此时他正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不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明悟,只可惜很快便被他的谈笑声说掩盖了。
一旁的古吉益仁和古里浪脸上也满是狐疑,很明显他们是怀疑殷小离的针灸之术是否有效,不过抛去其他的不谈,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扎出这么多针,便足以让人震惊的了。
会场中除了小声的议论声之外,再没有人发表看法了,大家似乎都在等着古梵希明给出结果,然而他此时就像是睡着了一把,坐在那里一动一动的,既不动手给病人治疗,也不发表任何的看法,场面一时间很是尴尬。
又持续了片刻,古梵希明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殷小离走来,待走到近前,令人想不到是,他竟然径直给她鞠了一躬。
“我自幼学医,浸淫此道已有七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参悟医术,希望找到医术的真谛,发掘出一众新的手法,传之后世,原来我已经摸到门槛了,只可惜却一直在门外徘徊,直到今天看到你施展针灸之术,深受感触,恍然大悟了。只可惜,我时日无多,怕是难在有所成就了。可惜、可悲亦可叹啊……”一声轻叹,古梵希明的身躯似乎更佝偻了几分,原本深邃的眼神,也变得浑浊了起来,不时地流露出惋惜之色,倒像是满肚惆怅。
“这一局是你赢了,赢得毫无悬念,不管是中医也好,汉方医学也罢,有你们这个医门带领,未来一定是前途光明,中医的复兴不会太遥远了,只是我恐怕再也见识不到了。”
一声长叹,他拄着拐杖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丝毫的留恋,只剩下无尽的惋伤。
直到古梵希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方才反应过来,这一次交流会,以医门的完胜落幕了。
正在台下众人羞愤难当之时,那个本应该被古梵希明治疗的病人软弱地问道:“我还没被治呢?几位医门的大师可否帮我治疗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