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各大门派抓傻子堵河堤的心思却被个女娃点破,实在叫人有些下不来台。
飞云和九华两派的掌门也甚是不满,奈何眼看着山顶紫霞不断,若是魏纠不走,而苏易水又不动手的话,那么他们就要眼看着魏纠屠尽三大门派的弟子,再掳走沐清歌了。
至于那个阴界的传闻,谁也不知详情,但是当年沐清歌曾经探访那处密地后,不也一样被他们诛杀了吗?
可见眼前最要紧的是弄走魔头魏纠,不可跟他搏命,然后再从长计议。毕竟各大门派里,也有结元婴在即的大能,飞升渡劫前,可容不得闪失啊!
开元真人开口解围道:“东西在苏易水的手上,他若愿给,造成的后果自有他来承担,温师太,你也不必太动气了。”
温师太冷哼了一声,瞪了那软绵绵拿话语嘲讽的女娃娃后,也只能冷哼着看魏纠和苏易水划空割血,立下了魂誓。
立誓之后,苏易水将手里的那个牌子扔给了魏纠。
魏纠也没耽搁,别有深意地看着戴着面具的苏易水一眼后,挥手便命手下飞身下山,一路怪笑着离去了。
一时间绝山之上,除了正道人士之外,就剩下一地的血腥,还有残尸了。
待魏纠离开后,开元真人看了看其他修真掌门铁青的脸色,引着话道:“易水,你曾经也算是我们九华派的弟子,虽然中途被女魔掳去,误入歧途,但本性纯良,今日为何要做这纵虎归山之举?”
他方才还劝慰师太,现在又首先出言引火,显然是引着诸位正道口诛笔伐一下这个与虎谋皮的苏易水。
面对曾经的师父,苏易水还是如平常那般平静无波,只淡淡说道:“打不过,为何要送死?”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愕然。
虽然想想也是,苏易水当年将结丹祭树,后来又因为护树而与三大门派的长老恶斗一场,当时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
此后他常年不露人前,但是经常派羽臣和羽童花费重金寻访一些万年丹参齐药炼丹补气,这都是亏了元神之兆啊!
可就算打不过,也很少有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诚地讲出来啊!
这种示弱的话,都让身后的高仓他们低声捂脸哀嚎了。
话这么一说开,若是众家门派再苛责苏易水不卖气力,不去搏命就毫无立场了。
毕竟他们这几大掌门人都惜命地及时退下来了,如何苛责别人为何不去送死?
不管怎么样,上山的道路总算是清净了。
几个掌门人如今都想得到那转生的灵童,所以温师太瞪了苏易水一眼后,便领着弟子温红扇她们率先上山去了。
而其他的门派的人也顾不得跟苏易水争辩,纷纷御风跃起,朝着山顶而去某一时间又是甩掉的鞋子漫天飞舞。
等他们走了,一直沉默的羽童抖着嘴唇问道:“主人,这么多年,您一直没有同我跟哥哥讲,难道您的内伤还没有痊愈?”
二十年的时光里,羽臣和羽童陪伴苏易水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苏易水都是独自在西山的山洞里闭关。
羽童虽然按照他的吩咐,定时也各地选买药材,可并不清楚主人用它们来做什么,只是知道赚来的药费花销很快,所以过日子也要节俭些。
可是今日主人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径直说打不过魏纠……他是何等骄傲之人,如果不是身体到了极限,怎么会如此痛快承认?
羽童想到这,心里一阵难过。而羽臣听了妹妹的话,也恍然醒悟。想到方才他还觉得主人怯战软弱,顿时自责起来,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主人,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如此阵仗下,四个徒弟也老实跪下,心里百味杂陈。
白柏山有些懊恼自己拜师前没有做足功课。今日这阵仗才让他开了眼界,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以前只觉得西山名头响亮,如今才知,自己的师父在众位修真大能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冉冉心里着实替师父难过了一下,她这些日子听闻了许多师父的光鲜事迹。天纵仙才,年少得志,若是因为受伤而就此消沉,的确让人唏嘘。
看着一地下跪的门生,苏易水只简单说道:“上山吧。”
当他们一路御风快走终于上山时,只见转生树下果然掉落下一颗硕大的果子。
先上去的诸位修真弟子们都未敢靠前,警惕地看着那果子。
就在苏易水踏步上了山顶时,那果儿突然迸射金光,缓缓裂开了壳子。
众人一时被晃得睁不开眼,而这时,空山派一位女弟子的白斗篷突然被人撤了下来。
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斗篷已经裹在了出壳少女的身上。
从果壳里转生出来,自然无人间绵帛半缕。可就在这转生少女出壳的一瞬间,竟然可以操纵灵力,撤下了那女弟子的斗篷裹身。
这一出手,顿时叫众人忌惮的,同时又心中一阵激动:不亏是至阴体质,就算魂散转生,还是灵力不散,若是能收为己用,当真是裨益不穷啊!
第16章
薛冉冉站在师父身后,被晃得睁不开眼,待光亮散去时,她定睛一看:好俊的姑娘!
这果熟蒂落的灵童落地便是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了,眉眼如工笔描绘,就算不用水粉胭脂着色,也美艳不可方物。
丘喜儿看了忍不住叹息道:“世间竟然有这般美艳的女子……”
冉冉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发现这个灵果少女长得跟西山正堂挂着的那副师尊画像有着五分相似。
说是五分,是因为她觉得这位姑娘美则美矣,但……总是少了几分那画中人肆意张狂的洒脱气质。
不过师父都嫌弃她品味乡土,她倒没资格对这么美的姑娘品头论足。
而且画像通常画人不太准的,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她的师尊沐清歌转世了!
再说那少女,裹好斗篷之后,便抬头环顾四周,待看清了周遭的诸位后,竟然缓缓施礼道:“诸位好久不见。”
温师太见了,冷声道:“你被打得魂飞魄散,还能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可真是不简单啊!”
刚刚降生的少女苦涩笑道:“当初我是因为误修了魔道禁忌的移魂术而走火入魔,一时犯下了许多错处,被诸位师尊教训了一顿也是应该。在这树上寄生二十年,每时每刻我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行,也感念易水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所以我这次一定会痛改前非,好好弥补我曾犯下的错处。”
这话说得很是在理,最起码前世嚣张极了的沐清歌是绝对说不出这样谦卑的话来,看来她如猢狲被困在五指山下经年,总算是有些悔改受教了!
不过仔细想想,没有修习移魂术以前的西山沐清歌,虽然为人不羁,生性散漫,伤风败俗的小错不断,却并非十恶不赦之辈。
而且她还曾帮助曾经的小皇子――如今贵为真龙天子的大齐皇帝苏域登基。
当年沐清歌突然出手相助,并帮助苏域――也就是苏易水的小叔叔打下了樊爻大战,彻底扳倒了当时风头正健的皇叔平亲王,从此奠定了当今殿下登上龙位的根基。
所以修真界谈起沐清歌人人色变,可是那凡间庙堂之上还供奉着以沐清歌的金身塑像,美名曰“战娘娘”,接受着世人香火供奉。
不过这个沐清歌向来耽于享乐,金银不够用了,去巴结权贵,甘于搅入红尘纷争,也很符合她的为人。
这种攀附权贵的举动,其实又犯了修真界的禁忌,让人不齿!
已经飞升的大能药老仙曾经感慨说,沐清歌若是少贪恋红尘,精专一些的话,老早就可以结为元婴,飞升入仙了。
而沐清歌性情大变,走向毁灭的不归路,的确是从阴界灵泉归来后,修习了移魂术的原因。
不过众人前来守了几天几夜,可不想看沐清歌痛改前非的戏码。
温师太的义女兼大弟子温红扇冷声开口问道:“你说你痛改前非,也要让众人有个信服的理由,如若不然,今天你休想离开绝山。”
沐清歌看向温红扇的脸颊时,面带愧色,轻声说道:“我愿折损灵力,修补温姑娘脸上的这一道疤痕,当初我实在不该妒火攻心,划伤了你的脸……”
听了她这么说,温红扇突然脸色一变,死死瞪着沐清歌,不再说话。
开元真人倒是这群人里还算和善的,他微微笑道:“沐姑娘若有心悔改,再好不过,我们正道修真之人,本就以渡人为本。不过,为了让诸位安心修真,姑娘最好拣选出一位来,重新拜师入门,也算是方便正道监管,考验你的的品行,才可见你真心啊!”
他这话,正是其他诸道的意思。
听了开元真人说出,其他人纷纷附议。
沐清歌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缓缓道:“既然是开元真人的提议,我自当遵从……”
说着,她抬眼打量了一圈,慢慢将目光落在了带着乌黑面具的高大男人身上。
他虽然半遮面具,可身形气质出尘,若是曾经入心的话,想必转生一回也不能忘。
沐清歌看似百感交集地看着苏易水,轻声道:“易儿,是我不好,封印了你的容貌,如今我已打算与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就此替你解了封印可好?”
说着,她轻抬起手,做了解咒之势,就在在她画势完毕时,苏易水并无什么变化。
就在沐清歌眼露些许不安时,他那黑面具突然咔嚓龟裂,碎成了两片掉落下来。
再看露出面容的男子,眉如墨画,眼含星河,高挺的鼻子显得脸颊轮廓分明,看着他才明白什么叫深情一眼过万年……
虽然在场的许多人都曾见过苏易水,可是二十年的时光荏苒,除非修为出神入化者,大家都或多或少地老上一些。
譬如当年跟苏易水年龄仿佛的温红扇,现在眼角也显现了些许细纹。
可眼前这个穿着半旧长衫的男人,满面都是不容错认的青春。
这不能不叫人有些羡妒,甚至觉得融面咒也不是全无益处,说不定有青春驻颜的功效呢!
薛冉冉默立在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在看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戏。
别人可能不知,但她十分清楚,师父苏易水老早就恢复了容貌。可他并不说破,还配合着这个转生的沐清歌演绎了一场恩怨化解的感人大戏。
这内里有什么不足为人道的蹊跷?
冉冉闭紧嘴巴,看破不说破,还是不要影响人家与前师父团圆时刻了。
但是作为看官的她,总觉得那沐清歌看苏易水恢复容貌,轻吐了一口气后,表情松懈了很多,莫名又变得自信了些。
看来就算曾经风光无限的女魔尊转生一遭后,也有些许的不自信,生怕自己折损了慧根,再没有前世的灵力。
其他的大能们见此情形,心中一喜,马上百年天劫将至,有几位掌门就要元婴渡劫。
所以沐清歌是不是真心改邪归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样的魔修体质,能不能在天劫将至时,诚心护法替自己挡过天劫致命一击。
如今看沐清歌解开了她临死前给苏易水下的咒,便说明沐清歌挂在树上的二十年灵力恢复得不错,是个可用之才,于是一个个争抢着要看押这女魔头。
沐清歌听闻他们旁若无人的议论,全拿了自己当猫狗一般,倒也不恼,只是语气轻柔道:“我已重生,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是诸位不放心我,怕我再误入魔道,不妨我自愿拜到苏易水门下,相信他的品行与本事,诸位都放心得下。”
看来沐清歌十分感念苏易水当初手下留情,将她的残魂引到转生树上,这辈子便要结草衔环,成为他座下的弟子。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变,盼了这么久的人参果,方才又折损了那么多的弟子,岂不都便宜了苏易水?
就在这时,苏易水缓缓开口道:“西山庙小,我已经新收了几位徒弟,实在分不开精力再教导别人。而且,你曾算是我的师父,再入我门中,岂不是乱了门规纲常?”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这姓苏的小子在西山蛰伏多年,却比当年更通时务了,最起码,很有眼色地不来趟这浑水。
可沐清歌似乎没有料到苏易水会一口回绝自己,不禁脸色微变。
她不由疑惑转头看向转生树――因为树的灵力在最后的时日里尽数被灵果吸干,曾半死不活的蔫树,现在完全呈现出焦炭样的枯败颜色。压根看不出曾结下多少个果……
她回过神来时,扭头看向了苏易水所说的新收弟子――就那么参差不齐的四个,没有一个是透着灵气的样子。
两个男徒弟还勉强可入眼些,再看两个女徒弟都是副灵根不扎实之相。尤其是其中一个微胖的丫头,嘴唇发紫,似有心疾。
至于另一个小丫头,纤瘦了些,风儿一吹就倒的样子,但面色红润,嘴唇粉嫩,带着几分稚气可爱……
等她想张嘴说话时,苏易水却转头看向身后的徒弟们,问道:“你们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