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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192节

剑骨 会摔跤的熊猫 5735 2024-06-29 13:51

  吱呀一声,厢房门开。

  宁奕一直在等着那个女孩醒来。

  靠在厢房门口的女孩,穿着一件清凉的白裙,东厢园里的前一任主人,似乎留了许多的物事,徐清焰随便拉过一件,穿在身上,她的肩头还罩着一件黑纱,摇曳的白裙裙摆开到小腿,露出细腻如羊脂的肌肤。

  女孩赤着双脚,看着屋外的光明。

  她本来有些畏惧,但是看到宁奕站在红亭,心底涌起了一些勇气。

  “那个恶人……”想了许久,宁奕决定还是以“恶人”来称呼静白,他顿了顿,道:“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宁奕没有告诉徐清焰,静白已经死了,他说得很委婉。

  “以后不会再有别的恶人了,东厢园会很太平,你会有新的老师。”宁奕认真说道:“相信我……没有人会囚禁你,你可以看到每一天的太阳。”

  他站在红亭,身后湖水掠动,鲤鱼跃出。

  “那枚骨笛叶子,可以让你免收神性之苦,溢满的神性,你就存在骨笛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会经常来看你。”宁奕看着徐清焰,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那个叫做静白的老尼姑,共处了五天,徐清焰的眼神,已经不再纯洁。

  她惘然看着红亭湖水,看着四周的东厢园,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她吃过神性的苦。

  这是她第一次吃到人性的苦。

  比起自己的哥哥,还有三皇子李白麟,这是最直接也最残酷的一种苦痛,她见识到了人间的丑陋嘴脸,那张纯净的白纸,已经不再白皙。

  女孩跟宁奕隔着一段距离,三四步,不再走近。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静白每一次靠近她,她都会下意识保持这个距离。

  她脑海里,充斥回荡着这几日的经历,只觉得每一个时辰都是煎熬,钉下铆钉的人已经受到了处罚,可是铆钉仍然在,即便拔出,也会留下永不愈合的痕迹。

  宁奕向前走了一步,同时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女孩的肩膀。

  却落了一个空。

  女孩下意识躲了过去。

  “过去了……都过去了……”宁奕轻声开口:“忘了吧……”

  徐清焰低低嗯了一声。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音。

  宁奕回过头去,看到了海公公就站在门口。

  “宁小侯爷,宫里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不可久留。”海公公叹了口气,轻柔道:“陛下为徐姑娘请的那位老师很快就要来了,还是请小侯爷尽快离开吧。”

  宁奕点了点头,海公公说完之后,很识时务的合上东厢园。

  宁奕不再说话,准备就此离开。

  身后袖子,传来了轻轻的一声拉扯。

  宁奕有些惘然转过身子,女孩扑进怀中,哽咽声音逐渐变大。

  少年神情立马缓和下来,低垂眉眼,他虚搭着的双手,有一只犹豫再三,缓慢放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短暂。

  春风拂面。

  湖水跳跃。

  没有人说一句话。

  宁奕和徐清焰站在东厢园的红亭上,站在天色将明的破晓里。

  女孩没有说一个字,哭得很难看,声音断断续续,这些年受到了许多委屈,吃到了许多苦头,她憋在心里,积少成多,都在哭声当中倾诉出来。

  白骨可以带走她积攒的神性,却无法带走她所经历的痛苦。

  宁奕沉默复沉默。

  他觉得这个女孩,很不容易。

  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容易。

  活着已经如此艰难,何必还要经历人间如此多的厄难?

  这个女孩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给她推开门的人是自己,给她带来第一缕光的人也是自己。

  过了许久。

  女孩的声音缓慢停歇,她一字一顿,哽咽道:“宁奕先生……我想问你,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静白打她,骂她,侮辱她,折磨她。

  这些已经成了一道精神上的烙印。

  宁奕摇了摇头。

  女孩的脸已经哭花了。

  徐清焰的声音带着艰涩:“我知道,这世上总有恶人,我……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反抗?”

  昨晚一整夜,她处于痛苦之中,辗转反侧,无数次盘问自己。

  如果,自己早一些拎起那枚碎瓷片。

  如果,自己能够下定决心,做出抉择。

  如果,自己拥有强大一些的力量。

  宁奕沉默了。

  宁奕不知道,自己在女孩的心中,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一个地位,但是他知道……他应该要做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

  宁奕的世界里,有丫头,有徐藏,有蜀山,有剑道,有仇恨也有动力。

  徐清焰的世界,只是一张白纸。

  宁奕知道,白纸不可能永远的白下去,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徐清焰……不要被染缸里的颜色所污浊,至少,能够成为她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宁奕说了以下的话。

  而这些话,永远的改变了徐清焰。

  “是的。”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宁奕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他本不想让徐清焰过早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但是她问了。

  他就要给出遵从本心的回答。

  “你应该变得更坚决一些,更强大一些。”宁奕的手指,轻轻松开油纸伞,然后又握上。

  这是徐藏教给自己的道理。

  “徐清焰。”

  宁奕念着这个名字,面色郑重,道:“成为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不被蹂躏,不被欺压,不受屈辱……这才叫做‘活着’。”

  第220章 崤山居士

  宁奕离开了东厢园。

  徐清焰怔怔站在红亭里,咀嚼着宁奕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天已亮了。

  东厢园安静下来。

  一辆从东境灵山离开的马车,奔波劳途,来到天都皇城,皇城的大门打开,马车周围围绕着的,都是灵山信徒,这些信徒拥簇着马车,来到天都之后,不再拥挤。

  车厢里的那位“大人物”,伸出一臂,轻轻挥手,招来一位信徒,隔着车帘说了几句话,于是护送马车的人,便不再那么多。

  在天都皇城,道宗和灵山都有暂居之地,道宗是“太清阁”,佛门是“鱼龙寺”,汇聚的那些信徒,在天都使者的带领下,回到鱼龙寺内待命。

  马车很顺利的入了皇宫,金甲侍卫松开交抵的长枪,对着马车恭敬行礼。

  陛下早有吩咐,这位远道从灵山而来的佛门大师,不得怠慢。

  不多时,那辆马车便安安稳稳停靠在了东厢园的门口。

  两位灵山信徒,恭恭敬敬,下马拉开东厢园的木门。

  坐在红亭发怔的女孩,看着马车车帘掀开。

  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披着白袍的男人。

  ……

  ……

  “送到这里即可,其余的,不必多做了。”

  温和的声音,带着三分有力,闻者如沐春风。

  白袍男人拒绝了信徒为自己撩袍的举措,他看着两位灵山信徒,双手合十,轻轻揖礼,然后伸出一只手,很是歉意地对着东厢园已经敞开的木门,轻轻敲了两下。

  白袍男人赤着脚,姿态平静而端庄,衣袍上带着一丝古旧的气息,像是经历了百年岁月的洗涤,但他的容貌却很年轻,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到而立的男人,面容还带着三分儒雅,书卷气息。

  白袍男人走至东厢园,两旁的木门自然而然合拢关上,满园春风吹拂,湖水鲤鱼跃出,这是一副春开化冻的景象,若是人为,那么此人要么有大神通,要么有大愿力。

  双手合十,手腕系着一串佛珠的白袍男人,来到徐清焰的面前,他眉眼温和,认真问道。

  “你可愿随我修行?”

  从灵山而来,途径上千里,奔波劳累,披荆斩棘,白袍男人的眼神当中,却看不出丝毫的疲倦之色,他的瞳孔深处,均匀熨烫着漆黑,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俯视。

  懵懂无知的女孩,并不知道,眼前白袍男人的这一句话,是天大的机遇。

  她怔怔坐在红亭里,看着白袍男人,然后问道:“跟随大师修行,能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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