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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579节

剑骨 会摔跤的熊猫 6747 2024-06-29 13:51

  先知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田谕,眼神复杂。

  田谕怔怔出神。

  高骅猛地响起了,在车厢最后逃离雪龙卷的时候,田谕说的话。

  乌尔勒・额图。

  当时风雪太大,险些淹没了一整节车厢,磅礴的力量推着他飞快前行,再加上几乎贯穿腹部的伤口阵痛,他耳边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

  但是他唯独听清了田谕的喃喃自语。

  乌尔勒・额图……这是每个草原人都知道的名字。

  两千年前,那位大君以莫大的胸怀,征服了一整片天神高原,八大姓尽皆臣服,这样的盛状,这两千年仅此一次,仅此一人。

  如今天神草原风云动荡,各方势力激变,角力,哪怕分出了上三姓,下五姓,但依然无法有一个统一八姓的“大君”出现……“乌尔勒・额图”的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逐渐被人铭记,也逐渐被人遗忘的故事,八大姓的铁蹄在两座天下之间兜转,彼此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而无论是哪一位“王”,都不够资格成为“大君”。

  田谕喃喃想着,自己在车队后头的时候,听到的是不是这五个字?

  发怔之时,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随意掬了一捧水,擦拭着有些狼狈的面容。

  那道有些生涩的草原语言在他耳旁响起。

  “乌尔勒・额图……是谁?”

  第555章 天神……怎么会死?

  “乌尔勒・额图……是谁?”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

  田谕先是怔了一怔,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底一阵狂喜,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若无其事”,蹲在自己身旁,缓慢擦拭面颊的年轻男人。

  “你还没死?”

  田谕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惊叹地看着宁奕,先前没有发现,这个瘦弱的家伙,体魄竟然如此强大,宁奕上半身的衣袍都在雪龙卷中被撕破,腰间扎着一条布条,肩头、胸膛、腰腹都是赤裸的,展露出不多不少的肌肉。

  这个男人身上的肌肤竟然泛着淡淡的金灿光彩,就像是南方那些人口中的“圣佛之象”,灿若神灵,或许是一人独抗雪龙卷的那副景象太过震撼人心,给田谕一种心理暗示,如今他再看宁奕,一眼看去便不是凡夫俗子,也不知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把这个天神下凡的猛人看扁了。

  田谕讷讷揉了揉脑袋,他意识到自己言语之间的不妥,反应过来之后,这个男人神情严肃起来,恭恭敬敬以双手撑地,以额头叩击湿土一下,沉声道:“多谢救命大恩!”

  宁奕被忽如其来的叩首吓了一跳,他从那场雪龙卷过境的狂潮之中走出,神念轻松找到了这里,对他而言……这哪里算是什么救命之恩?

  这些“陌生人”对自己施了援手,自己这是报答。

  在这世上,江湖深浅,人心善恶,这两样东西,都是无法去探量的。

  在西岭求存,在妖域行走,从小到大,宁奕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唯独这一次……在意识昏迷的情况下,遇到了“好心人”。

  他沉默跟着队伍前行了好几日,发现这些年轻人也只不过对自己表达出了“排斥”的情绪,自己一个外人,占用了不少的资源,他们有这个反应也是理所应当。

  哪怕他们把自己逐出队伍,宁奕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然而这群年轻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却并没有哪位“好心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雪夜,趁自己“睡着”把自己开膛剖腹,然后掷出队伍。

  宁奕沉默片刻,他的余光里,瞥见了一大片身影,这些人原先站在河流下游,一些年轻的妇女,好些个受了伤的青壮男人,还有几十个孩童,这一片身影在田谕跪下之后,都纷纷跪了下来,双手抵在湿土之上,额头叩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沉闷的声响。

  一片肃静之中,他看见了那些女子眼角的莹润泪光,这场天灾的忽然来袭,其实可以带走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因为他的出现,这些人活了下来。

  宁奕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底有些复杂。

  一片跪伏的身影之中,唯独那位“先知”没有叩首,而是将一只手轻轻搭在胸口,微微揖礼。

  这是“大隋”的礼仪。

  宁奕神情凝重,这位老人当初在雪龙卷过境之后捡到了自己,他以这道礼仪还礼,拿着中州的语言,轻声问道:“先生出身在大隋?”

  田谕和高骅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大部分人都有些惘然,这不是草原古语。

  这个“陌生人”,不是草原人?

  河流一片安静。

  老人摇了摇头。

  先知柔声道:“自幼在天神高原长大,已有一百余年,只不过幼年时候,遇见过一位大隋的‘圣人’,驭剑而行,仙风道骨,那位先生自称是游历天下的‘散仙人’,教我识了大隋那边的文字,还教我一些道理,停留了小半年,之后继续游历,此后再没见过面。”

  宁奕有些动容。

  他忽然想到赵蕤先生,留下来的那一部《东岩子游记》,字里行间,曾经提到过“散仙人”这么一个称呼,只不过其中涉及天神高原的种种事迹,并没有提到他教人识字的故事。

  他心念一动,试探性问道:“您之所以救我……”

  老人神情有些缅怀,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您有些面善,身上虽有杀气,却不像是北方的大妖,占了一卦,卦象是‘吉’。”

  宁奕笑了笑,不再去追问细节,也没有去提自己老师是赵蕤的事情……凡人能活一百余年,已经殊为不易,这位老人还学会了大隋的占卜之术,只不过他的记忆恐怕都模糊了,即便真的提及,也记不清自己老师的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一行人收拾行李,收集资源,田谕和高骅去狩猎一些野味。

  宁奕与先知二人登上车厢。

  ……

  ……

  “乌尔勒・额图,是两千年前,草原上的统治者,也是两千年间,唯一的统治者。”

  老人坐进车厢,在确保阵法秘纹已经启动,这里的声音无人可以听见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他笑着望向宁奕,眼神一片祥和。

  他不知道这个来自大隋的年轻人是如何跨越那座天堑抵达这里的,但他知道宁奕好奇什么。

  宁奕并不担心有人窃听,他的神念已经将这方圆都探查清楚。

  他双手握拳,轻轻搁置在膝盖上,认真道:“还请先生详说。”

  老人缓缓道:“两千年前,草原上的各方王帐还在厮杀,因为血脉的原因……分为两派阵营,有人坚定地认为,虽然背负妖族血脉,但生而为人,不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启灵,草原应当追随大隋王朝的步伐。也有人认为,我等可以施展非凡的天赋力量,拥有非同寻常的‘野性’,是得益于妖族的血液,而人类卑鄙狡诈,不可轻信,应该站在妖族的阵营。”

  “那个时候,两座天下的战争处在最激烈的争端。”

  “直到一个男人出现……乌尔勒・额图。”

  “他以强大的武力和魅力征服了所有人,统一了草原,并且依据当时不同的血统,将追随者划分成为八大姓氏……白狼,金鹿,黑狮,雪鹫,云豹,银熊,火狐,青蟒。”老人顿了顿,道:“直至如今,这八大姓氏还统治着这片草原,依据着‘乌尔勒・额图’制定的制度分据在各地。”

  “乌尔勒被认为是上天赐下的‘真神’。”老人笑道:“他带领着这片草原北上,击溃了妖族,而且与大隋签订了和平的协议。这片草原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因为他的缘故,这里被称为‘天神高原’,也被称为‘乌尔勒高原’。”

  宁奕有些怔神。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大隋的权贵狩猎,绝不会提到第二个称呼……乌尔勒在宁奕的耳中,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他曾经在天都书库里阅读过大量的大隋古史,然而历史都是由胜利者编写的,宁奕绝不会看到一个“失败者”的名字。

  有人抹去了“乌尔勒・额图”,连同这片草原的第二个名字,一同抹去。

  红山区域被三司的官员镇守,即便是三位皇子狩猎,也绝不可踏出安全线,浩袤的草原八大姓,被视为无可救药的蛮荒,更不会有大隋的修行者能与其有接触的机会……于是这片草原上曾经发生的故事,就这么被大隋修筑起的战线拦在了外面。

  而被抹去的这一段历史……正是属于“狮心王”的时间段。

  两千年前,没有人知道,这位北境的狮心王,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获得了最终那场战役的胜利,但从红山埋下的尸骨便可以看出,对抗妖族的南下,这一战必定极其惨烈。

  从北境斩下“东皇”头颅之后,狮心王凯旋而归,在天都封号登基,然而北境的城头还没来得及换上新旗,巨大的叛变便开始了。

  据说当时战争开始,皇城之中,无人愿意增援。

  而狮心王硬生生打赢了那一战,不仅仅守下孤城,而且追击千里,在“天神高原”斩下妖族共主的头颅!

  体内的“神性结晶”发出悲鸣的颤抖。

  宁奕闭上双眼,没有拒绝神性结晶传递来的画面。

  浩袤的草原,万类霜天,大千生灵,追随着铁骑一同驰骋,浩荡的嘶喊声音,飞扬的狮心旗帜。

  气血翻涌。

  在绝境之中背水一战的“狮心王”,身旁的大将一线排开,接着便是白狼,金鹿,黑狮,雪鹫,云豹,银熊,火狐,青蟒,整片草原上的生灵都追随着这道天神下凡的伟岸身影。

  先知的声音有些落寞。

  “打赢那一战后,乌尔勒・额图离开了草原……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激动,情不自禁攥拢双拳,骨节发出咔嚓咔嚓的连绵脆响,他看着宁奕,高声问道。

  “但真神又怎会死?”

  先知抿起嘴唇,喃喃道:“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

  老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拿着手掌擦了擦面颊,苦涩道:“风沙有些大了――”

  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乌尔勒没有死。”

  宁奕闭着双眼,脑海里是那副草原为之震颤的画面。

  他轻轻道。

  “天神……怎么会死?”

  第556章 天启之河

  天启之河,天神高原上的“母河”。

  据说天神乌尔勒・额图,就是沐浴这条母河长大。

  母河里沉淀着草原上的血脉祖力,河底埋藏着许多古代的宝藏,只有被认可之人才能取出,据说年轻的乌尔勒,就曾在母河里得到了某件强大的宝物。

  “八大姓的会议,在天启之河召开。”

  “我们这一趟的西行,就是为了赶在八大姓会议召开之前,赶赴天启之河,找到雪鹫王帐。”

  微风轻拂。

  霜草飞扬。

  轻轻颠簸的马车车厢前板,宁奕披着黑袍,背靠车厢,轻轻叼着一根霜草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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