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顿了顿,看向裕亲王妃说:“你不用等。”
裕亲王妃眼神一亮:“你同意了?”
顾娇摇头。
似乎是意识到了顾娇打算说什么,裕亲王脸色一变,厉声道:“住口!”
顾娇怎么可能被他吓到?
顾娇对裕亲王妃道:“净空不是王妃的儿子,所以,王妃不用等。”
裕亲王妃慌忙摇头:“不,他是我儿子!他是的!他不是四岁吗?不是腊月出生的吗?我儿子也是!还有……我见了他就那么喜欢他……他不会不是我儿子的……”
喜欢是一种眼缘,也可能是内心的投射。
顾娇定定地望进裕亲王妃的眼眸,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裕亲王妃的心一沉。
裕亲王赶忙走上前,将裕亲王妃挡在自己身后,阻挡了二人之间的视线。
他不善的目光落在顾娇的脸上:“你胡说什么!他就是本王与王妃的儿子!”
“如果他是你儿子,那这个是什么?”
顾娇说着,从小背篓里取出一个包裹着什么的旧襁褓。
裕亲王的脸色唰的变了。
他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友善变成了十足的凌厉,额角的青筋也根根爆起,他抬手朝顾娇抓过去,试图将襁褓给夺过来。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一国武将,居然扑空了!
顾娇的身法极快,不仅躲开了裕亲王的攻击,还绕到了裕亲王妃的面前:“王妃,你对这个襁褓不陌生吧?”
裕亲王妃愣了一下。
这个襁褓她当然不陌生了,是当年她亲手为腹中的孩儿挑选的,她还请教了绣娘,绣了两朵小花儿在襁褓上。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梦见那个早夭的孩子被包裹在这个襁褓中。
只不过,眼前这个襁褓的颜色比最初的褪了些,还有了灰尘与破损。
裕亲王妃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顾姑娘,这个襁褓是哪里来的?里头是……”
裕亲王妃话未说完,裕亲王一步迈她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对顾娇咬牙切齿道:“别以为弄个假襁褓就可以在这里弄虚作假!这种襁褓全昭国多的是!你想表达什么?”
顾娇淡淡地说道:“全昭国这样的襁褓的确有很多,但埋在东草坡的只有一个。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弄虚作假,行,那我一把火烧了它!”
她说着,指尖一转,将桌上的灯油浇在了襁褓上,随后火折子一划,连同襁褓一道扔进了花厅的庭院中。
襁褓唰的燃了起来!
裕亲王神色剧变!
其实在听到东草坡时,他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可他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能上了这丫头的当,哪料这丫头竟如此狠心,连一个婴孩的骸骨都不放过!
熊熊烈火中,一截白骨露了出来,裕亲王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他飞身而起,一把将着了火的襁褓扯开,露出被襁褓包裹的小尸骨来。
尸骨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裕亲王整张脸都愤怒而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
他顾不上去找顾娇的麻烦,脱了衣裳要将尸骨包起来,可一碰到那些尸骨他便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真正的骨头。
……是木头!
没错,这就是顾娇与顾承风辛苦了一整夜的成果。
二人的手艺虽不比顾小顺,却也做得有鼻子有眼,乍一眼看去,是看不出太大破绽的。
就是制作的过程实在麻烦,顾承风又怕鬼,几度差点吓死过去。
顾娇没动木棺的东西,就连那个襁褓都是逼顾承风从布庄里偷来的,二人稍稍做了一下旧。
裕亲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小丫头摆了一道。
这丫头怎么敢!昭国的皇帝都不敢!
裕亲王还想掩饰些什么,可惜晚了。
裕亲王妃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看不出裕亲王奋不顾身的一扑意味着什么?
她整个人如同冬季的花朵迅速凋零了下来,一刹那,眼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她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上。
裕亲王扔掉手中的木骨头,快步走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裕亲王妃:“不是孩子的尸骨……是木头做的……你别难过……你……你听我解释……”
裕亲王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该做的顾娇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事了。
裕亲王妃很无辜,但她的悲剧不是顾娇造成的,该反省的是人是裕亲王。
在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希望后,裕亲王妃所承受的绝望是她难以承受的,她如同又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
她把自己缩在房中,哭得声嘶力竭。
茗儿一睁眼便听见了母亲的哭声。
他自打记事起,就没见母亲如此伤心过,他穿了鞋子跑出去,在走廊尽头看见焦急站在门外的父王。
“净空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做……都是我的错……”
净空?
那个要被认回家的弟弟吗?
“我们还有茗儿……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茗儿想想……”
父王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有他?
难道没有弟弟了吗?弟弟不愿意跟他们回去吗?
真好。
没有弟弟了,娘亲又是他一个人的了,哥哥姐姐大了,他们早不和他抢娘亲了。
可是……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
娘亲难过,他也好难过。
茗儿鼻尖酸酸的。
他抹了抹眼眶里的泪水,咬咬牙,扭头跑了出去!
第246章 兄弟
茗儿知道怎么避开园林的侍卫,他一路冲出了住所,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看见了一辆等候在路边的马车,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到妙手堂!”
车夫古怪地看着他。
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给!”
那是上等的羊脂玉,车夫虽不识玉的真假,可玉佩的穗子上吊着一个金元宝,这可是真金的。
车夫顿时乐了:“行行行,小兄弟上来!妙手堂是吧?玄武大街那个?保证把你送到!”
“你要快!”茗儿对车夫说。
车夫笑道:“好好好,快,快马加鞭!”
也是茗儿运气好,这确实是个跑腿儿接活儿的马车,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用车辆,否则还不一定做茗儿的生意。
再就是车夫也不是个拍花子。
马车抵达了妙手堂。
茗儿蹦下马车,喉咙有些痒痒,他咳嗽了两声。
今天早上走得急,忘记吃药了。
医馆的人认得这个小患者,一个小药童上前问:“小公子是过来复诊的吗?你爹娘在哪儿?”
茗儿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正色问道:“净空在哪儿?”
他是王爷的儿子,国君的孙子,骨子里就有着皇室的气场,他严肃起来竟是让那个小药童愣了下。
小药童呆呆地说道:“你说顾姑娘的弟弟吗?他没来医馆,应该是去上学了。”
“他在哪里上学?”茗儿又问。
“国子监。”小药童说。
“国子监怎么走?”茗儿问。
“往前走,看到前面那个布庄,往西走就到了。”
小药童话音一落,茗儿拔腿跑了出去。
小药童挠挠头,一头雾水。
茗儿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还没放学,他又进不去,他搬出了梁国使臣的身份,可是没人相信。
他只能在门口等。
他出门忘了添衣,穿的是在家里的常服,衣衫有些单薄。
今日是艳阳天,奈何风也不小,凉丝丝的,吹得他有点哆嗦。
他在门口徘徊,一会儿蹲在大树下看蚂蚁,一会儿仰头数大树上的叶子,也不知究竟过去多久,总算等来了国子监放学。
大门被打开,大量的监生鱼贯而出,他一头扎进人群,逆流进了国子监。
只要有张嘴,蒙学并不难找。
小净空慢吞吞地走出蒙学。
蒙学的孩子都去饭堂吃饭,跑得贼快,一大群七八九岁的孩童中,只有四岁的小净空分外扎眼。
茗儿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糯米小团子,小脸严肃,萌啾啾的,娘亲就喜欢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