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自去了马棚,挑了一匹上等的马,等玉瑾赶过来时,她已经翻身上了马。
玉瑾拽住缰绳,惊恐地看着她:“公主……侯爷交代过,让您在军营等他……您不要冲动啊……”
信阳公主并不是冲动的性子,哪怕当老梁王妃带着自私又恶心的目的来到她面前,她也不曾不顾后果将她打出去。
但是这一刻,她没办法控制不去找他。
她想,玉瑾让她找的答案,她找到了。
可是他还不知道她的答案。
她要告诉他。
信阳公主的马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地间,龙一如影随形追了上去。
二人来到东临关。
到了东临关后,玉瑾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个中了流箭的人的确不是宣平侯萧戟,而是常璟。
常璟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皮,又与宣平侯一起掉进了林子里的雪坑,这才有了前面的误会。
“宣平侯呢?”伤兵营内,信阳公主问常璟。
常璟难过地说道:“不知道,掉进雪坑里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已经被他抬回了伤兵营。”
信阳公主叫来守军张虎,对张虎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带我去现场。”
“是!”张虎抱拳应下。
一行人来到宣平侯与常璟出事的林子,这里严格说来不是东夷人的地盘,这儿地势太复杂了,连擅长丛林作战的东夷人都不敢在此处转悠。
张虎道:“公主,前面危险,还是小的去看吧。”
信阳公主淡道:“不用。”
一行人沿着雪地里的脚印一路往前搜寻,来到一处山坳坳时,龙一忽然趴下,用手扒了扒,拔出了一块腰牌。
是宣平侯府的令牌。
龙一继续往下扒,扒出了一个小洞。
他将脑袋埋进洞里,四下张望,并张嘴大喊:“呜——哇——”
“龙一,有什么发现吗?”信阳公主走过来问。
龙一将脑袋从洞口拔了出来,对她说:“下面有人,受了伤,气息很微弱。”
他说着,将令牌给了信阳公主。
信阳公主认出了此为何物,眸子一亮,说道:“是萧戟的贴身之物!下面的人……难道是萧戟?”
“下不去。”龙一说。
张虎也走了过来,他跪趴在龙一对面,仔细观察了这个地洞,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对附近拿着铲子的士兵朝这边走来道:“你们都别过来!”
众人忙顿住步子。
张虎紧张地说道:“这个地洞上方的岩石不牢固,随时可能开裂,如果下面的人真是侯爷,那他可能会被坍塌的岩石压死。”
信阳公主看着十分狭小的洞口,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掉下去的。
“洞口能挖大一点吗?”她问。
张虎摇摇头:“不能,一挖就塌了。唯一的办法是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出路,让侯爷从那条出路走出去。”
信阳公主捏紧了手指:“如果没有别的出路呢?”
张虎道:“或者侯爷自己从这个洞口冲出来。”
信阳公主蹙眉道:“可是龙一说了他的气息很微弱,他自己怎么可能出来?”
张虎小声道:“那就等侯爷养好伤……”
信阳公主怒道:“他在下面又冷又饿,怎么养伤!一天就冻死了!”
张虎也冤啊,他不是不想救侯爷,而是现实情况确实很难办啊。
龙一再度将头深进地洞,吐着舌头:“略略略~”
他钻不下去,卡脖子了。
张虎的个头比他清瘦,然而也下不去。
他找来个子最小的兵,仍是大了好几号。
“你们都让开。”信阳公主说。
众人一愣。
信阳公主一步步缓慢而小心地来到洞口,她俯身试了试,肩膀钻不进去,多了那么一点点。
张虎见她竟然是想自己下去,不由地脸色大变:“公主!不可啊!很危险的!再说了,也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侯爷啊!您可千万不要以身试险!”
她直起身子,淡淡说道:“都背过身去。”
众人更是不解。
信阳公主抬起手来,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张虎赶忙捂住眼转过身,并下令道:“都给老子转过来!把眼睛闭上!”
在人前连面纱都不曾轻易揭下的皇族公主,在上百将士的身后一件件脱掉了自己的衣裳。
她脱得只剩单薄的里衣时,纤弱的身板几乎要被凛冽的大风刮走。
她冻得瑟瑟发抖,觳觫不已,牙齿打着颤,一个劲儿地哆嗦。
然而她没有退缩,她望着黑漆漆的洞口,闭上眼跳了下去!
第978章 表白(信阳vs萧戟番)
洞口大概有一人多高,她脱衣裳时,龙一做了两件事:一是往下头填了不少雪,二是她脱一件龙一往下扔一件。
……一只手干活,一只手捂住眼睛的那种,龙萌萌不是会偷看的坏龙影卫哟!
信阳公主重重地摔在了松软的衣物与积雪上,力道得到极大缓冲,没摔出个好歹来,就是她肌肤太娇嫩了,胳膊腿儿在并不规则的洞口擦伤了一大片。
她顾不上身体的冰冷与疼痛,赶忙爬起来去找那个重伤的人。
可实在是太冷了,她陡然一脚踩下去,整个脚掌立刻涌上一股密密麻麻针戳般的疼痛。
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她并未停下来去整理自己的疼痛,而是借着洞口微弱的光亮四下张望:“萧戟!萧戟!”
这是一个狭长的地下岩洞,两头都有路,但都是越往里越黑漆漆,她看不见人影。
“龙一,在哪边?”她仰头问龙一。
“冷,先穿衣裳。”龙一提醒。
信阳公主道:“我怕来不及。”
“他还没死。”龙一想了想,补充道,“死了我会提醒你。”
信阳公主:“……”
她穿了衣裳,身子没这么快回暖,她依旧是冷得够呛。
龙一这才说道:“你的右边。”
信阳公主开始往右走。
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看着很近,但却十分不好走,她摔了好几跤,膝盖磕秃噜皮了,掌心也在摩破了。
她忍住疼痛爬起来。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找到萧戟。
终于,她再一次摔倒,这一次是被一只腿给绊倒的。
她甚至都没去想过这究竟是不是人,又或者是不是活人。
当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用自己的双手去摸到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将是多可怕的冲击。
她的手摸上了对方的胳膊,血,温热的血。
她心口一紧,继续往上,摸到了他同样满是血污的脸。
她颤声开口:“萧戟,萧戟是你吗?”
他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背靠着坚硬的岩壁,头不堪重负地往下耷拉着,呼吸短促而微弱。
她摸到了他高挺的鼻梁,也摸到了他精致的眉骨:“萧戟,是不是你?”
他没有回应。
她又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摸上了他长年握剑的手,虎口有厚厚的茧子,手上有斑驳交错的伤痕。
是他吧?
到底是不是啊?
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几乎是少得可怜。
唯二两个晚上的肌肤之亲也是在她中了迷药不太清醒的状态下,他身上有哪些伤、哪些疤,她一无所知。
他也从没让她看见过。
“腰……腰伤!”
这个她知道,常璟总是提起,说是他的陈年旧伤,无法彻底治愈的那种。
阿珩也曾拜托娇娇为他看过,娇娇也说只能休养。
“腰、腰伤在哪里?”
信阳公主不懂,还以为腰伤就是有人在他腰上砍了一刀,那势必会留下长长的疤痕。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笨拙地解开他的盔甲,她解了半天,到最后也不知是自己顺利解下来的还是蛮力扯掉的。
他的气息被浓稠的血腥气掩盖,让她一点也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