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莹乖,小莹不说话。
洞内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好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他们听到了晋军的声音。
蒲城边贸发达,在战乱爆发前城中就有不少晋国商贾开的店铺,这儿的人基本上晋国话与燕国话都会上一点。
晋军居然在他们上面扎营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上官庆用手势示意道:“大家别出声就好,不用担心。”
众人点点头,正巧这会儿天色也晚了,大家睡一觉,等醒来这群晋军应该就拔营离开了。
“打呼噜的先别睡。”上官庆小声说。
唐岳山刚抱弓躺下,随后便黑着脸坐了起来。
……
夜里,地上地下的人都睡着了,鬼山陷入了沉寂。
唐岳山不敢睡得太死,抱着弓找了一处空地坐下,背靠着墙壁,时不时眯一下。
到半夜时,他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是十分难捱的呻(隔开)吟。
他眉头一皱,古怪地朝声源处望去,借着墙壁上夜明珠的光亮,他看清了正在痛苦呻(隔开)吟的是一个挺着大肚的孕妇。
唐岳山记起来了,她是小女娃(小莹)的母亲。
她丈夫在蒲城被晋军杀了,她带着一双儿女被上官庆救回鬼山。
值守的鬼兵去别处巡逻了,这会儿还醒着的人只有唐岳山。
唐岳山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下一秒,唐岳山就看见她抽出了一把匕首,咬牙朝自己的脖子割去!
唐岳山心口一跳,飞快地闪过去,扣住了她的手腕,压低音量问道:“你做什么!”
她拿出匕首的一霎,他险些把她当成细作,谁料她竟是要自杀?
妇人姓张,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整张脸惨白一片。
唐岳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她痛苦的表情,又看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你……你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什么情况?”
上官庆从睡梦中惊醒,迈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妇人裙裾下的水迹,眉心蹙了蹙,冷静地说道:“羊水破了,孩子要出生了。”
张氏才怀了八个月,根本没到预产期,许是压力太大导致了早产。
张氏忍过了一波可怕的阵痛,眼眶发红地哽咽道:“我不能生……不能……”
晋军就在地上,她的孩子一旦出生,啼哭声会暴露他们所有人的藏身之处。
她满眼泪水,痛苦而绝望地哭道:“会死的……小莹会死……小辉会死……你们……都会死……”
她不能因为腹中的一个胎儿,就葬送了一双儿女和全村人的性命。
上官庆看了看她身旁打着小呼噜的小莹,又回头看了眼沉睡的村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他正色道:“我带你到别的地方去生,你稍微忍耐一下。”
张氏哽咽道:“不、不会暴露吗?”
上官庆道:“许多早产儿的哭声都不大,我们走远一点,未必会被发现。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亲手解决他。”
唐岳山惊到了。
他居然听懂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上官庆,真不敢相信从这孩子嘴里能讲出这样的话。
对他而言,残忍是比善良更艰难的抉择吧。
只是如果不这么做,会有上千人失去性命。
而比起让张氏手中沾满孩子的鲜血,他宁可亲自动手,让自己用余生去承受这个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
张氏含泪点了点头。
上官庆叫醒了村里的一个老婆婆,又叫来几名鬼兵,吩咐了一些事项,鬼兵们找出备在洞穴中的应急担架,将张氏抬走了。
上官庆又叫醒了一个大婶儿,让她帮忙照看张氏的一双孩子,以免他们醒来发现娘不见了会感到不安与害怕。
“出什么事了吗?”大婶儿问。
一旁也陆陆续续有村民醒了,由于被困在山洞了,所有人的精神高度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害怕不已。
上官庆伫立在清冷的珠光下,冷静地说道:“我会解决,大家去睡吧。”
他身上散发出令人信仰的气场,众人没再多问,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去睡了。
唐岳山与他一道去了张氏生产的地方――那是一个距离这里至少百尺的小岩洞,本是作储藏之用。
张氏平躺地面的担架之上。
老婆婆不是稳婆,只是比起男人,到底有点生产的经验。
她在里头陪张氏生产,上官庆等人则全都守在岩洞外。
“有没有木头?”老婆婆出来问。
“要多大的?”上官庆问。
老婆婆道:“不用太大,是让她能咬在嘴里,以免发出太大声音,也以免她弄伤了自己。”
上官庆拔下水囊上的木塞:“这个可以吗?”
老婆婆摇头:“这个不行。”
“这个呢?”上官庆又拔下了头上的木簪。
老婆婆再次摇头:“也不行。”
上官庆犹豫了一下,自怀中掏出一个十分陈旧的小木头匕首,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笑道:“这应该就差不多了。”
说罢,她拿着匕首转身进了小岩洞。
唐岳山注意到上官庆的神色出现了一瞬的怅然。
那把小木头匕首是十分珍惜的东西吗?
可看着也不贵重啊,他喜欢的话,等做了自己干儿子,自己给他刻十把、八把!
张氏的阵痛从白天就开始了,此时宫口已经全部打开,可她就是生不出来。
“哎呀,怕是不大好……”
老婆婆一脸焦急地走了出来,对上官庆说道,“张氏难产了……”
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一旦遭遇难产,便很可能一尸两命。
唐岳山一拳捶在自己掌心,嘀咕道:“那丫头要是在就好了!”
“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忽然出现在通道的另一头,两名鬼兵迅速戒备起来。
“是我。”
顾娇说。
上官庆摆摆手,两名鬼兵让到一旁。
顾娇推开一道暗门,从里头爬了出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声道:“这里真难找。”
上官庆狐疑地看了看她:“你是从后山过来的?”
顾娇道:“不然呢?从晋军的营帐里过来么?”
上官庆难掩惊讶:“后山也有地道?还连接到了这里?”
“怎么?你不知道?”好叭,她也是才知道。
她是无聊在轩辕麒的洞府溜达,结果一不小心碰到机关,掉进了一条地道。
她本想走回去,谁知绕着绕着竟碰见了他们。
唐岳山拉住她的手腕走过来:“你来得正好!有个女人难产了!你快进去瞧瞧!”
“初产妇还是经产妇?”顾娇问完,见二人一脸懵逼,她哦了一声,改口道,“从前生过吗?”
“有过两个孩子。”上官庆说。
顾娇:“何时发作的?”
上官庆:“具体不清楚,她一直忍着。”
“好,我知道了。”顾娇进了张氏生产的小岩洞。
张氏脸色苍白,嘴里咬着一个小木匕首。
她身上已无一处干燥的地方,就连身下的担架也已被汗水浸透。
“有要出恭的感觉了吗?”顾娇问。
她艰难地点头。
顾娇给她检查了一番,宫口全开,但是,胎位不正。
现在并不具备剖宫产的条件。
万幸是她的羊水没有全破,胎儿在子宫里还游得动,前世从老中医那儿偷师来的正胎术也该派上用场了。
“希望对你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