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批从楚国运至的庞大物资,其价值究竟有多少,赵弘润心中也有一个大致的估计。
要知道,楚国的珍珠、玉石、漆器、铜器,在大魏向来很畅销,就如同曾经宋国的陶瓷,尤其是『定陶宋瓷』。
记得在大魏攻灭了宋国后,定陶宋瓷,或者是定陶瓷,便成为大魏地方上的皇贡之物,想当初陈淑嫒手中就有一只魏天子赏赐的定陶宋瓷,那果真是精致精美、浑然天成。
只可惜那一只珍贵的定陶宋瓷,被当时心中怀恨的赵弘润给打碎了,吓傻了当时幽芷宫内的一干宫女们,毕竟那是非常珍贵的瓷瓶。
而赵弘润此番从楚国运回大魏的那些物资亦是如此,玉石还好说,毕竟大魏也有出产玉石的矿山玉田,但是珍珠,尤其是颗大并且各种色泽的淮河淡水珍珠,或者称之为『淮夷宾珠』,在魏国却是少之又少。
可偏偏魏人又十分喜欢这种晶莹瑰丽的珍珠,尤其是魏国的女子们,这就使得珍珠在大魏的价格居高不下,沦为贵族与达官贵人们才有资格享有的奇珍之一。
至于漆器与铜器,那更是集楚国在这方面的顶尖工艺,是魏国目前拍马也比不上的工艺。
因此,别看那些从楚国运至大梁的珍珠、玉石、漆器、铜器,这些楚地特产在楚国仅仅只价值四百二十余万银子,但是在大魏,只要运作地恰当,不是在同一时期全部抛售,其价值翻个四五翻绝不成问题。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赵弘润从楚国运来的那笔庞大的物资,其潜在价值可达到两千余万银子,远比大魏一年的户部税收要多得多,多上几倍!
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怎会不使人眼红?
于是,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分封在大梁附近的那些姬氏王侯以及其世子们,纷纷涌到了大梁来,希望能从中分一杯羹。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被赵弘润攥在手中的这笔巨资,哪怕从他手指缝里抠一些下来,也足以像原阳王世子赵成琇那样的姬氏纨绔子弟,享尽荣华奢侈数年,甚至是十余年。
然而对此,赵弘润的答案却是不!
分一半给朝廷户部,赵弘润没意见,毕竟朝廷户部掌管着国库,统筹着整个大魏的收支,户部的库房充盈,就意味着大魏将有更多的财力支持建设。
而分给浚水营、砀山营、汾陉塞、鄢陵军、以及商水军、鄢水军这些军队,赵弘润也没有意见,因为要想使一支军队保持领先的军备与高昂的斗志,就必须源源不断地投入资金。
因此,哪怕手中攥着二千余万两银子巨资的赵弘润,到最后他本人仅仅只得到三四十万,他都无所谓,因为将更多的钱投在使大魏变得更加强盛的这个目的上。
可是,凭什么那些对大魏毫无贡献的姬氏族人,却要来分这笔钱?
他们何来的资格?
他们上过战场?杀过楚军?参与过防守?还是帮忙运送过军粮辎重?
那群家伙,只不过是在各自的封地吃喝玩乐,哪怕是大魏危难之际仍旧在吃喝玩乐,似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来分这笔钱?
“妄想!”
赵弘润斩钉截铁地向二伯父赵元俨阐明了他的决定。
“……”赵元俨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自己这个侄儿,久久地没有说话。
良久,他淡淡说道:“从古至今,有许多打败了外敌的英雄,最终却倒在来自背后的袭击……”
『……』
赵弘润皱了皱眉,默然不语,他自然听得懂这位二伯父的言外深意。
“财帛动人心,更遑论是堆之如山的财帛……你那双手,护着住么?”
赵弘润闻言思忖了片刻,沉声说道:“二伯父的意思是,莫非宗府也打算分一杯羹?”
“哼!”赵元俨忽然冷笑了一下,虽然只是冷笑,但也让赵弘润愣了愣。
“宗府还不至于这般厚颜无耻,不过……弘润,你如何看待我大魏与我姬氏?”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他觉得二伯父这句话大有深意,因此他深思了片刻,沉声回答道:“我姬氏统治着大魏,然,大魏并非姬氏所一力支撑。”
“……”
看得出来,赵元俨愣了一下,眼神莫名地上下打量着赵弘润,旋即低头不语,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良久,他语气难以捉摸地问道:“在你心中,国家比氏族重要,对么?”
『这个问题不好轻易回答啊……』
赵弘润皱眉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道:“是我姬氏建立了大魏,姬魏本就是一体。”
“……”赵元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赵弘润,在轻哼一声后,淡淡说道:“趁手中的剑,尚因携胜之威而利……如欲挥剑,应当果决!”
『唔?』
听闻此言,赵弘润心中一愣。
而此时,赵元俨已岔开了话题:“对了,个把时辰前,你叫高括回来我宗府,说是欲明日前来拜访……怎么回事?”
“呃。”赵弘润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侄儿在楚国时,碰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事,难以解释,因此侄儿想,是否能从宗府的藏书文库中,找到一些可以解释的线索。”
“……”赵元俨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赵弘润,皱眉问道:“你遇到麻烦了?”
“不、不是。”赵弘润连连摆手道。
想来这位二伯父也看出赵弘润言不由衷,不过碍于赵弘润不想明说,他也就没有勉强,淡淡说道:“知道了,我会知会宗府的藏书库房,你随时可以去。”
“多谢二伯父。”
“不必了,去吧。”赵元俨淡淡说道。
赵弘润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这位二伯父,恭恭敬敬地拱手告辞:“小侄告退。”
说罢,赵弘润赶紧转身离开,毕竟这位古板而严肃的二伯父,让他感觉浑身地不自在。
而就在赵弘润穿过圆门的时候,赵弘旻恰巧也回来了,望见堂弟赵弘润匆匆沿着原路返回,脸上露出几许困惑之色。
不过只是稍稍一耽搁,赵弘旻便来到了他父亲赵元俨处,恭敬说道:“启禀父亲,原阳王世子赵成琇已在静虑室面壁思过……”
“唔。”赵元俨点了点头,旋即,他淡淡问道:“你是不是很诧异,为父这回破例没有将你这个堂弟也关入静虑室?”
赵弘旻低了低头,毕竟按照宗法,似赵弘润、赵成琇两名姬氏族人,在青楼内大打出手,有辱姬氏一族的颜面,理当关个三五日。
不过对此,赵弘旻并不难理解:“若此时将弘润堂弟关入静虑室,恐怕就连那些仍在犹豫的人,都欲准备伸手了,如此,则祸事更大、牵连更甚。”
“唔。”赵元俨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有见地。”
“父亲谬赞。”赵弘旻谦逊道。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经与沈彧、吕牧、芈姜三人汇合,心有余悸地离开了宗府。
不得不说,与那位二伯父赵元俨的片刻交谈,简直让他感觉心力交瘁。
因为四人此番是乘坐宗府的马车而来,他们几人的马匹仍寄存在一方水榭,因此,赵弘润等人在宗卫借了四匹马。
“殿下,回皇宫么?”
在临出发前,沈彧问道。
只见赵弘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去驿馆!本王有事要与百里跋将军他们商议。”
沈彧与吕牧不明究竟,面面相觑。
于是,一行四人骑着马来到了驿馆。
大梁城内的驿馆,因为有时候要接待像百里跋这般的将军,甚至是他国的使臣,因此,驿馆建造地颇为考究,乍一看便知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宅院。
守卫驿馆的亦是兵卫,当赵弘润道出来意后,便立即恭敬地带着他们一行人前往百里跋等人暂时居住的房间,毕竟在宫廷的庆功筵席之前,似百里跋这些浚水军的将领,以及屈塍、晏墨等楚国的降将们,有些有功的将领们都要在这里居住几日。
“肃王殿下?”
当赵弘润找到百里跋等人的时候,浚水营的将领们恰巧正在与屈塍、晏墨等楚国降将们在一个房间里饮酒,如此倒也省得赵弘润一个个将他们从各自的屋子里请到一起。
这些将军们,瞧见赵弘润风风火火地赶来,都感觉有些诧异不解。
而见此,赵弘润也没有解释,直截了当地询问百里跋道:“百里将军,眼下祥符县,有我们多少人么?”
『我们?』
尽管百里跋已喝了好几坛的酒,不过却也听得出赵弘润这句话中的深意,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伍忌三千人将麾下的平暘军……哦不,商水军,本有三千人左右负责运载那些财物,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怀疑,那些商水军也已屯扎在我浚水营……眼下祥符县,有我五百名浚水军士卒协助看守,唔,除此之外,就是那七、百人的祥符县县兵了。……怎么?”
赵弘润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请大将军即刻增派一个部营的兵力,若无父皇的诏令,哪怕是户部,亦不得擅自搬运那批物资。”
顿时间,百里跋眼中的酒意就醒了大半,表情古怪地说道:“不好吧,殿下?……若如此,我浚水军岂不是将那些以户部官员为首的朝臣们给得罪透了?”
赵弘润有恃无恐般瞅着百里跋,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百里将军是否愿意为了足够维持浚水军数年的钱物,而得罪那些朝中官员呢?”
百里跋摸着下巴想了想,嘿嘿笑道:“这还用说?……李岌,你去,从浚水调五千兵至祥符县,给本将军好好守着咱们此番的斩获!”
“末将明白!”
浚水营大将李岌抱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