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弘润提出的那项带有危言耸听性质的建议,南梁王赵元佐无法拒绝,最终应允了此事。
他不是猜不到赵弘润这个侄儿心中的想法,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拒绝。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赵弘润无论如何都要将天门关握在手中这件事,赵元佐亦感觉有点诧异。
在这件事上,赵元佐猜测过种种原因,比如说,赵弘润可能是意义用事,也有可能,赵弘润是想捏住北二军的粮道——待等北二军赶赴泫氏、长子与那里的肃王军兵将们交割了城池,继续向北进攻韩国的太原郡,那么北二军的粮道,毋庸置疑是走天门关的。
但是仔细想想,赵元佐又感觉这个说法也说不通:用捏住友军粮道来威胁友军,使友军乖乖就范,这种事若是传出去,纵使是那位被称为肃王的侄子亦会声誉大跌。
因此,按理来说断然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要天门关做什么?
赵元佐百思不得其解,抱持着这个提问,率领前往泫氏城,反正看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俩的态度,这对兄弟九成也不打算留他用饭。
桓王赵弘宣神色冷淡地目视着南梁王赵元佐率领着北二军穿过天门关,前往泫氏。
在旁,军师参将周昪一个劲地在旁叨叨絮絮,直言不讳方才赵弘宣在关楼上那用来报复南梁王赵元佐的手段太过于粗浅直白。
“……殿下,凡事都不可莽撞蛮干。您要刁难北二军,也得挑个恰当的时机呀,这天门关……北二军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是简简单单就能抹除其功勋的?相比之下,肃王殿下的手段就高明地多,让南梁王明知吃亏但却说不出口,啧啧。”
听闻此言,赵弘宣脸上的冷漠表情逐渐被尴尬所取代,在幕僚周昪的解释之下,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失误,也明白了兄长的高明之处。
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他很是震惊兄长为何要用长子城加泫氏城去交换一座天门关,来堵南梁王的嘴,在他看来,这完完全全就是吃了大亏的,可在经过周昪的解释之后,赵弘宣这才满意地在心中偷笑:自己那位兄长实在是太机智,太奸诈了,让南梁王有苦难言。
“这个南梁王……不像是好人。”赵弘宣语气笃信地说道。
听了这话,周昪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如今投奔的这位殿下,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断不可能为了大局就与厌恶的人虚与委蛇。
这样的性格,即可以说是正直,也可以说是幼稚,周昪并非是自夸,但是他觉得,若是他不盯紧这位殿下的话,以这位殿下的性格,其日后肯定是会吃亏的。
“殿下,这里风大,咱们先回关楼吧。”周昪在旁劝道。
赵弘宣点点头,随领着周昪与宗卫们返回了关楼。
待等他们迈步踏入关楼时,他的兄长肃王赵弘润正坐在主位上,挥笔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赵弘润抬头瞧了一眼,一边继续写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似地随口问道:“走了?”
赵弘宣知道兄长指的是南梁王赵元佐,点点头说道:“唔,已经走了。”
说罢,他好奇地走近兄长所在的位置,问道:“哥,你这是在写信么?”
“唔。”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唔,这份是给母妃的,她一直很担心你我,写一封让她安安心。……再过几日就要去邯郸郡那边了,我担心到时候战况激烈,无法分心。”
“哦。”赵弘宣应了一声,不觉有些脸红。
明明面前这位兄长是养子,而他是亲子,可这位兄长在战场上只要是有空暇,就会抽出时间给在大梁的沈淑妃写信,报一报平安。相比较而言,他却总感觉给母亲勤写信这事有点羞人。
忽然,他瞥见矮桌上还有两封信,遂拿起来瞅了两眼,好奇地说道:“这两封……嘿,果然不是给父皇的。唔,我瞅瞅,一封是……工部尚书孟隗孟大人,还有一封是冶造局的王甫署长……”
见赵弘宣困惑地看着自己,赵弘宣也没有解释过多,笑着说道:“我在太行山这边发现了些东西,正是我冶造局以往苦苦寻找的,因此,我想让工部与冶造局专门派人来一趟,我要交代他们一些事。”
“哦。”赵弘宣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深究兄长在太行山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反正在他看来,这件事既然牵扯到冶造局,那肯定是矿石之类的。
想到这里,赵弘宣忍不住笑了出声,因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曾几何时,冶造局受命寻找一种烧制耐热性能优秀的火砖原料,在国内几座山丘大肆开挖,结果当地有个大贵族得知此事后产生了误会,误以为冶造局找到了金矿、银矿之类的,派了大量的人偷偷去挖,结果最后挖到一堆土。
虽然是在取笑那名大贵族,但赵弘宣对于冶造局的那些事也不懂,所以在看到那两份书信的送递对象后,他便识趣地将其放回了桌案,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毕竟冶造局鼓捣的那些东西,他根本看不懂。
“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邯郸?”赵弘宣问道。
相比较而言,赵弘宣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毕竟邯郸郡乃是韩国的王郡,既然兄长决定攻打这里,那么这里必然会成为迄今为止最激烈的战场,这也就意味着,他北一军有机会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挽回恶劣的名声。
赵弘润看出了弟弟心中的焦急,笑着说道:“别急,总要等长子、泫氏两城的军队撤回来吧?”
“也就是说,最起码要在天门关呆个五六日啊?”赵弘宣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地说道。
见此,赵弘润笑着说道:“不,今日咱们就要前往山阳。”
赵弘宣愣了愣,随即顿时醒悟过来:兄长肯定是担忧山阳军,毕竟天门关韩军的撤退路线,恰恰好是要经过山阳的,若是他们的四皇兄燕王赵弘疆疏于防范,很有可能会被天门关韩军在撤离时捎带着击败。
“那我叫麾下的士卒们准备一下。”
赵弘宣当即唤过身后一名宗卫,让他下去向张骜等人传令。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商水军大将军伍忌与北一军的将军张骜,二人一同迈步走入关楼,在朝着赵弘宣抱了抱拳打了声招呼后,面朝赵弘润恭敬说道:“启禀殿下(肃王殿下),商水军(北一军)已做好出发准备。”
听闻此言,赵弘润点了点头,对伍忌说道:“鄢陵军的孙叔轲还在高都吧?唔,让吕湛率本部兵把守天门关,其余商水军即刻前往山阳。”说着,他转头望向张骜,又说道:“北一军跟随商水军行动。”
“是!”伍忌、张骜二人抱拳接令。
此后,赵弘润召来黑鸦众的丁恒,让其派人带着他亲笔所写的三封书信去联络青鸦众,叫青鸦众专程派人送到大梁。
在安排妥当一切大小诸事后,赵弘润遂与赵弘宣各率商水军与北二军,启程一同前往山阳。
天门关距山阳县约有两百二十余里的距离,由于赵弘润心忧于山阳那一带目前的情况,因此下令急行军,以至于两日就抵达了山阳县,让北一军上上下下的兵将们清楚认识到了他们与商水军的差距。
背负着同样的干粮负重,而且商水军步兵的铠甲比北一军士卒的铠甲还要沉重,可即便如此,商水军的脚程仍然明显快于北一军。
尤其是在急行军的途中,当北一军兵将们哀声怨道时,商水军的兵将们却丝毫没有埋怨之意,两者做出鲜明的对比:一方在歇息时大发牢骚,埋怨叫苦;而另外一方,则是默默地补充着水分,时而有些将官们与麾下的士卒说几句无伤大雅的荤段子,逗得附近的士卒们哈哈大笑。
这两支军队在急行军时的态度,明显是不同的。
“哥,对此你有什么经验传授给我么?”
在注意到两支军队的氛围明显不同后,赵弘宣很虚心地向兄长请教。
可惜的是,在这件事上,赵弘润无能为力,因为商水军这种良好的氛围,是基于他们是一支精锐的前提下的,说得直白点,军中的刺头,早就被处理掉了,严明的军纪与强烈的荣誉感,使得商水军士卒们时刻都抱持着随时可以应战的心态与体力。
这是没办法传授的,这是精锐之师自然养成的习惯。
不过,赵弘润还是按自己的理解,传授给弟弟一些经验,而赵弘宣,则虚心地将其记载在一本册子上,看得周昪与附近的宗卫暗自好笑。
二月十七日,赵弘润与赵弘宣兄弟俩率领商水军与北一军抵达山阳县。
根据提前派往山阳方向的黑鸦众来报,山阳目前仍在燕王赵弘疆的山阳军的手中,这让赵弘润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在天门关韩军倾巢而动的情况下,山阳是很有可能会被这支韩军捎带着攻陷的——天门关韩军固然不敢驻守在此,但是攻陷山阳,放火烧掉城内的辎重、防御,恶心一下魏国,这还是办得到的。
但据黑鸦众来报所言,山阳县似乎并没有受到韩军进攻的痕迹。
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后,当赵弘润隐隐可以看到山阳县的城池轮廓时,大军前方出现了一支骑兵队,约只有三十几骑,其中一名骑士打着『魏、燕王疆』的旗号。
当时赵弘润就意识到,那是他们的四皇兄,燕王赵弘疆亲自前来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