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儿媳妇儿，当家男人远在部队不在家，而宁家是逃难来的外来户，在当地更没什么亲戚，几个孩子们又还小，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拖后腿，自然只能让她辛苦一点。

　　考虑到宁家的特殊情况，也为了照顾军人家属，书记和村长一合计，就特许苏欣妍在宁家奶奶出院之前不用下地干活。

　　会计的工作也能留到晚上回家后再完成，只要账务不出错就好。

　　陈大川是村书记□□的儿子，他这几天都被自家亲爹委派来送计分员记下的公分本，给苏欣妍做账。

　　顺便帮着照看一下宁家的几个孩子。

　　毕竟大人不在家，里头最大的孩子才十二岁，宁家住得又偏僻，离他们最近的领居都住在两百米开外，要真出什么事，那可不好办。

　　所以放下记分本后，他也没直接回家，反而是左右看看，走去拎起院子里那水井旁的木桶，打了一桶水去后头宁家的自留地帮他们浇水。

　　人孩子们还在吃饭呢。

　　在人家家里吃饭的时候，一直坐那儿盯着看可不礼貌，未免尴尬，陈大川干脆就给自己找点小活干。

　　一路往前走的他没注意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等放下木桶，正准备拿葫芦瓢给菜浇水时，这才看到小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在在帮忙，浇水水。”

　　见自己被发现了，小在在立马送上一个奶甜奶甜的笑容。

　　“……”陈大川默了默。

　　浇水是假，玩水是真吧？

　　发现自己被看穿小心思的小在在嘿嘿傻笑。

　　见小家伙是赖在这儿不走了，他也懒得多跑一趟把她送回去再赶回来浇水，只能叮嘱孩子不准霍霍庄稼，就随她玩儿去了。

　　主要是宁家的自留地不大，浇一趟水费不了多少功夫，他还不如早点干完早点带着孩子回去。

　　村里每家每户的自留地是按人头划分。

　　不算远在部队的宁远行，宁家现在共有六口人，按规定，一人分可以分半分自留地，加一起就正好三分地。

　　三分地也就两百多平方米，陈大川干活麻利，一圈浇完都不用花几分钟。

　　“在在，走咯。”

　　“来啦，大川叔等等我。”

　　听见大川叔叫自己，小在在立即把合拢在双手里捧着的水洒在旁边的一颗大白菜上，然后倒腾着小短腿跟上提着木桶离去的大人。

　　陈大川把小在在送回家的时候，正巧遇上从镇上回来的苏欣妍。

　　一看见妈妈，小在在双眼一亮。

　　她立即就像是一颗小炮弹，飞奔着熊扑到妈妈腿上，两条小胳膊牢牢地抱住妈妈的大腿，扬起小脑袋，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扭着小身子撒娇。

　　“妈妈妈妈~你回来啦，在在好想你啊。”

　　小家伙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妈妈也想我们在在，在在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哥哥的话？”苏欣妍眉眼间染着淡淡的疲惫，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哄女儿。

　　她一时忘了，女儿能读穿她脸上隐藏的心思，小在在却不会漏了这重要信息。

　　小手松了松，小在在不再闹妈妈。

　　“在在乖，听话。”她在回答妈妈刚刚的问题。

　　知道女儿看出什么了，苏欣妍很快收敛脸上的表情，先赶着孩子回屋里，自己则感激地跟陈大川道谢。

　　“大川哥，谢谢你，这些日子我们家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咱乡里乡亲的，就该互帮互助，哪里用得着谢。”陈大川爽朗一笑，将空了的木桶还给苏欣妍，就想告辞离开。

　　见他要走，苏欣妍忙叫住他。

　　“大川哥，等会儿！”

　　陈大川下意识停住脚步，紧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篮子。

　　他低头一瞧，这是一篮子个大色红的李子。

　　这是刚才苏欣妍暗中叮嘱女儿去叫大儿子拿出来的。

　　“这可使不得！”陈大川忙想把这篮子李子还回去，却被苏欣妍坚决地推回来。

　　“我家院里李子树最近新结了好多果子，我们自家人都吃不完，这些给大川哥你带回去给孩子们添个零嘴儿，放心，不值几个钱，主要这些天你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我这也没别的好东西，只能摘点李子表个谢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大川也不好再推拒，只能一脸不好意思夹杂着喜意地把李子给收了。

　　“那行，这李子我就带回去，明儿个过来再把篮子还给你。”

　　“行，你慢走啊。”

　　送走陈大川，苏欣妍扭头一瞧，就见自家门后一二三四，冒出四个好奇宝宝的小脑袋。

　　她一时忍俊不禁，走过去挨个撸了一把。

　　“妈你别摸我头！”自认为已经长大了的宁翰不满地躲开，已经初现英俊轮廓的麦色脸庞微红。

　　“大哥害羞羞。”

　　一秒看穿大哥心思的小在在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发出调皮的嘲笑声。

　　小姑娘“嘻嘻嘻……”笑得欢快，嘴角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

　　结果乐极生悲，被恼羞成怒的大哥逮住，怼着胳肢窝儿就是一顿挠痒痒，怕痒的小在在立马惊叫着连连求饶。

　　太痒了，声音里夹杂着克制不住的笑声。

　　“我不敢了哈哈哈，哈哈不敢了，哥哥放了我哈哈……”

　　软糯清脆的童声响彻院子，给家里添了好些热闹。

　　苏欣妍没去管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她在在院儿里走一圈，又进屋里转悠一趟。

　　本来想把家里落下的活给抓紧干了，没想到却发现鸡被喂了，自留地浇了，碗洗了，家里里里外外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用她再干什么。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些都是孩子们帮她干的。

　　扭头见着院儿里还在嘻笑打闹的孩子们，目光渐渐柔软。

　　虽然当初是半路被迫当得妈，但她从不后悔对这些孩子好。

　　这些年下来，也都当成自个儿亲生的了。

　　第6章

　　夜里，苏欣妍挑着灯，在核对村里的账本。

　　旁边的大木床上，四个孩子横七竖八地滚在一起，睡得昏天暗地。

　　也不知道梦里梦见了什么，小在在突然张开嘴，啊呜一下咬了二哥的脚一口。

　　啃得津津有味。

　　苏欣妍看得好笑，这是把她二哥的臭脚丫子当猪蹄了？

　　宁航睡眠浅，被妹妹给吓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感觉有人把他被啃的脚丫子解救出来，又温柔地拍哄着他：“没事，继续睡。”

　　没了‘猪蹄’，还在睡梦里的小在在皱皱眉，小手又往前扒拉着想要再抓点什么来啃。

　　未免她继续祸害人，苏欣妍给孩子挪到另一边的角落里，拿枕头把她和其他孩子们隔开。

　　单独隔离了。

　　梦里的小在在，眼睁睁地看着没啃两口的猪蹄长了翅膀，冷酷无情地远离她而去，不禁伤心地一直追，可惜她腿太短，追到了天亮，都没能再追到大猪蹄。

　　满怀着吃不到猪蹄的遗憾，小在在一被妈妈做的早饭香味诱惑起床，就非常积极地奔向饭桌，想要干饭。

　　结果半路被宁翰提溜着命运的后皮颈，拖去了洗脸刷牙。

　　“大哥大哥，在在饿，要吃饭饭。”小团子扑腾着四肢挣扎，犹如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可惜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力气哪里抵得过宁翰。

　　“刷完牙再吃饭。”

　　宁翰强势押着妹妹去洗漱，洗完才放她去吃饭。

　　家里不出意外地只剩下兄妹四个。

　　苏欣妍早起给孩子们做完早饭就匆匆赶着出门了，她还得去镇上医院照顾宁奶奶。

　　早饭做了地瓜粥，配苏欣妍自己腌制的咸菜。

　　小在在胃口好得很，一个人就能捧着满满一碗地瓜粥，稀里呼噜地全吃完。

　　其他人也一样，吃过饭后，碗里干净得跟洗过一样。

　　孩子们都很珍惜粮食。

　　哪怕宁家因为有着宁远行每个月从部队寄来的津贴，日子比村里大多数人家条件都要好一些，不仅能不愁吃喝，每年有新衣服穿，甚至每周还能吃上一顿肉。

　　但他们同时也明白，更多的同龄小伙伴，过得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无数干不完的活的苦日子。

　　所以他们从不敢浪费一粒粮食。

　　饭后，把碗筷收拾一下，戴上帽子，提上篮子，宁翰照例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上工去。

　　小在在和八岁的宁轩只能跟着一群孩子们捡麦穗，十岁的宁航则已经可以跟着村里的老人和女知青们一起去干一些比较轻松的活。

　　说是轻松，其实也就比收粮好一点。

　　挣得工分也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份收入。

　　一早上干完，别说完全跟着的大人干粗重活的宁翰，就连只是在地里捡捡麦穗的小在在他们，都累得够呛。

　　农忙期就是这样，一趟抢收下来，能让人累脱一层皮，更有些体弱的人还得大病一场。

　　但身体的疲惫，却抵不过看到粮食丰收时的满满喜悦。

　　这可是他们今后一年的口粮啊！

　　收上来的粮食会被统一铺在晒谷场上，让烈日把这些粮食全都晒透了，再无一丝水分，才能长久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