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诺曼的血滴将翡冷翠上空的这片空间世界不断一一破除的时候,他们周围的那些海族们就已经随之纷纷浑身巨震了,大多数都已维持不住原先闭目施法的状态、睁开了眼来,其中有一些,更是随着随着那些空间世界的破解、五官中渗出血来,但依然还在苦苦支撑着。直到敖烨的这一声精神呼喊传来,这些虾兵蟹将们终于再坚持不住,纷纷朝着北方疾飞而去。而那些五颜六色的空间世界对于诺曼他们来说是重重阻碍,一旦靠近就会陷入进去,对于这些海族来说是彷若无物,径直地就穿了过去,没有半点滞障。
他们要跑!
见到这一幕后,秦昊最是急躁。看他那焦急的模样,恨不得亲自出手阻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能够轻易逃跑,但是方相如刚才的吩咐还言犹在耳,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却是做不出什么有效的阻止举动来。
周成卓也是如此,只是他比起秦昊来还是要稳重一些,脑子也灵活一些,所以并不是干着急,而是看向了方相如,看看这位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怎样――虽然现在从局面上看是诺曼掌控一切,但是这些龙族一时半会终究还是接受无能,终究还是以这位丞相大人马首是瞻的。
方相如却是暂时没有表态。
这位龙族丞相看着现场这一幕,眼神若有所思:这些海族真是抵挡不住、开始逃窜了?
方相如对此表示怀疑。
虽然方相如听不懂这些海族的话,不知道那带头的海族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对方显然不是一般海族。旁的不说,光是那条海神兽,就不是一般海族能够驱动得了的了,而且对方还能够施展出三千世界这样恐怖的禁咒,身份之尊贵程度,在方相如心中直线上升。
应该是海族中最顶尖的存在了,类似于龙族的萧伯年这种水平。
方相如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如果是像诺曼这样对于海族知之甚少的普通人,光从眼下这一战,很可能会产生“海族竟然如此强大,随便派出一些人就强大如斯”这样的错觉,但是方相如博学多识,对于海族的了解认知远比正常人详细,这才能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不夸大也不小瞧。
而也是在产生了这样一个判断之后,导致方相如产生了新的疑问:这种一族顶尖的存在,可以用“绝世高手”来形容的存在,真会逃窜得如此狼狈吗?
嗯,没错,敖烨此刻的逃跑姿态,在方相如看来实在有些狼狈。
那几乎可以用“抱头鼠窜”来形容了,实在太过猥琐,实在不符合一位绝世高手的姿态,这令一向心思缜密的方相如心中不禁起疑。毕竟以方相如所接触过的这种等级的高手来看,不管是豪迈英勇、身处绝境都能坦然笑对的纪纲,还是那眼中只有战斗、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恶魔,都绝不会如此猥琐,就算是萧伯年这位龙族太尉,虽然心术不太正,但从气概上来说也是响当当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绝不可能在战况稍一失利就赶紧抱头鼠窜,这根本就是那些在人类中都最为低贱的家伙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实在和其表露出来的身份不符,这也就是方相如心中生疑的原因了。
与其说这位强大的海族是在抱头鼠窜,方相如更相信这是他的某种战术。
说不定他就是以此来诱惑他们忍不住出手,进而导致他们的法术和诺曼的力量产生冲突,从而使得他们从内部崩溃呢?到时候他们再杀一个回马枪,战况极有可能再次逆转。
方相如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到了极高层次的战斗,已经不光是力量上的比拼了,更是智慧的激斗。
反正他这次是为了纪若兮而来,纪若兮的安全是至高无上的,与此相比,其他东西都可放一放,以稳为主。
如此一番思考后,方相如于是也没有任何表示,继续按兵不动。
方相如不动,周成卓和秦昊这两个以他马首是瞻的龙自然也就不动。
纪若兮倒是可以不必以方相如马首是瞻,但是她现在眼神闪烁不定,视线的焦点完全不在这片空间当中,似是正在这危急的战场上沉思,神游天外。
虽然不知纪若兮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为什么还能思想开小差,但是正在神游天外的她自然也不会追击了。于是乎,面对着这些海族的逃窜,四个龙族都只是眼睁睁看着,追击的重任,就落到了诺曼头上。
以诺曼的脾气性格,要是放在往常,他比秦昊还暴躁,绝对是会第一个跳出来:丫的!你们偷袭了老子,想要干死老子,结果现在一看情况不妙就想跑,有这么容易吗?全都给死这!
但是现在的他却不是如此。
在禁咒的影响下,他现在的心态相当超然,完全就是一位佛系法师。
这些血滴想要怎么流窜,那是它们的事,那些海族想要怎么逃跑,那也不关自己的事。一切随风而来,一切随风而去,天地间本无一物,人生本就是大梦一场,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都放下罢。
现在的诺曼就差喏上一声“阿弥陀佛”了。
不过诺曼心态超然,他手中的那些血滴却半点不佛性。
随着三千世界的那些空间世界被一一摧毁,诺曼手中落下的这些血滴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有几滴甚至追上了那些正在逃窜的海族。
这些血滴确实完全不遵守空间规则,这几滴血滴并没有追上那几个离诺曼他们最近、落在最后的海族,而是穿越空间陡然出现在了位置较远的三个海族身后。
血滴出现之后,先是穿过所在地的空间世界,在一阵剧烈的激荡后将附近的空间世界消融为透明,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到这三位海族身上,接着,就见到这三个海族被血滴接触到的部分化作了透明。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池塘中一样,透明从落点向着周围传递,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蔓延到了他们全身。这三个海族连最后的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了透明,消失在了空中,再也不见了,就像那些同样消失不见的五彩空间一样。
这只是开始。
血滴向着四周扩展的速度比之这些海族的飞行速度虽然有所不及,但是这些血滴可以无视空间规则啊。它们经常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一旦有哪位海族的身边出现这些血滴,立刻就是死路一条,完全没有生的可能。
方相如他们就看到这些正在逃跑的海族不断减员。
和这些海族相比,敖烨算是最幸运的了。
跑的最快的他,离诺曼他们这边最远,早已飞出了三千世界的法术范围,身影越来越渺小,几乎成了一个黑点,都要看不见了。也亏是诺曼他们都是《葬日心经》的修炼者,身体各项功能超出了正常生物的范畴,这才能看清。
敖烨已经跑这么远了,诺曼还没有追击的迹象,可以说非常安全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突然之间,竟有一滴血滴完全不讲道理地出现在了敖烨身后,向着他身上落去!
方相如眼神一紧:终于来了。
在他看来,这算是诺曼和这位神秘的海族大人物的最后交锋了。不管这海族大人物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也想看看这海族大人物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血滴下落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转瞬即至,上一刻刚从空间中穿越出来,下一刻已经落到了敖烨身上。
不,应该说是海神兽身上。
匪夷所思的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敖烨和他身后远处那条同样在逃窜的巨大海神兽,在一瞬间瞬间转移,交换了各自的位置。敖烨出现在了那条海神兽原本所在的地方,那条海神兽出现在了敖烨所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神通?!
方相如眉头更紧了。
有空间法术是能做到类似的效果,但是那样的法术,无一不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施法的,绝不可能用瞬发的方式释放出来。这种不用施法时间就能瞬间释放出来的形体转移类空间法术,委实有些可怕。若是这神秘海族的这种秘法能够随意施展的话,他完全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不管是任何法术,他都能用这种法术躲过去,甚至能够将攻击他的施法者本身和他转移对调,那就相当于是让攻击他的施法者杀死了自己。
这法术太强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限制……
这一幕令方相如心中大震,诺曼却是依旧佛系,云淡风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那一滴血滴落在了被转移过来的那条海神兽身上,就像其他那些海族一样,海神兽被血滴接触到的部分瞬间成了透明,被消融了。但是和那些海族不同的是,透明化扩散的速度远没有那么迅速,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缓慢,完全是以普通人肉眼都能清晰观察到的速度在往四周扩散。
这并不算快的扩展速度也令这条海神兽有了反应时间。
它凄厉地怒吼起来,语调很是凄婉愤怒,同时身子也疯狂地挣扎起来,整个在空中乱扭成了一团,几乎快要把自己折腾成一个麻花了。而那一滴血滴面对这条海神兽似乎也终于遇到了对手,在把这条海神兽侵蚀出了四五人大的空隙透明后,终于停止扩展了。
这一滴血滴已经耗尽。
但是还没等这条海神兽松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它刚才的剧烈动作还是什么,又是两滴血滴划破空间出现在了它的身体两侧,朝着它身上落下!
这条海神兽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这两滴血滴沾在了身上,侵蚀起来,于是它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但是又有第三滴血滴出现,再接着是第四滴血滴出现……
在这些血滴围攻下,这条海神兽的实体部分越来越少,整个身子越来越多的部分成了透明,叫声也越来越凄厉,直至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这些血滴,彻底化作了透明,像那些空间世界一样消融在了空中,化为乌有。
而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在这条海神兽原本位置上的敖烨半点没有停留,完全不管这条海神兽,就只是拼命地疾飞。
不知道是不是这条海神兽吸引了许多血滴缘故,敖烨在飞行的过程中终于再没有遇到血滴的袭击,在这条海神兽彻底化作透明之后,他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至于其他的海族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将近二十个海族,在这些血滴的袭击下最终顺利逃走的只有两三个,其他全部都被血滴化作了透明,消融在了空间中。至于翡冷翠上空那五颜六色充满了整片天空的空间世界,在都在血滴的纷纷下落中一一被消融。
最终,翡冷翠上空的这片天空中再没有一丝那光怪陆离的色彩,恢复成了天空最本质的透明清澈。
高空的寒风呼啸着不停刮动,四条龙默默地看着诺曼。
诺曼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手腕侧着,只是和刚才不同的是,他手掌所对的位置再没有血滴了。
所有的血滴在消融了三千世界的力量之后,终于消耗殆尽了。
方相如看着诺曼,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抹懊悔。
他发现自己刚才想的实在太多了些。
那位神秘的海族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制措施,他竟然是真的在狼狈逃窜!
如果他之前不要想太多,刚才也出手相助,那就好了。以那神秘海族的秘法,就算最终留不下那带头的海族,能留下几个其他的海族也好啊,说不定也能问出点东西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结果都没有,连幕后主使者是谁都不知道――没错,方相如可不相信这些海族是不请自来,还这么凑巧地和萧伯年选择了同一块地方,这也太巧了点。
但是一想到这里,方相如又有些暗自责怪起眼前的这个人类来:如果他下手不是那么重,可以稍微留下一点活口的,那现在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