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在水里折腾了这么久,是为了绑住一具在水底的死尸。
尽管他已经屡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但我不禁再度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水底那可是七具怨气十足的立尸,还有刚刚缠住我的不知名的鬼玩意儿。
还有致命的水底乱流和水旋,在那种乌漆麻黑的环境下,在那种可怕到令人窒息的处境中。究竟需要怎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去做到深入水底把其中一具尸体缠上绳子?
我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怪人一眼,之前我只觉得他是个沉默又神秘的怪人。现在我更觉得他还是个奇人,在水底下憋气十分钟,做了那么多事,上来后却并不需要过多的休息。
仿佛,这还远远没有到达他的极限。
他上辈子不会是条鱼吧?我心里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就算是我知道的一些一辈子生活在黄河上的老渔民也不见得能有那么好的水性。
怪人看了我一眼,当先开始拉绳子。我跟着用力往后拽,绳子那头很沉,人常说死沉、死沉的,那死人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你在水里有没有再遇上刚刚那东西?”我试着转移注意力,不去想绳子那一头拉着的是一具尸体。
他没有回头,动作很专注,用摇头回答我。我就接着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肯定那不是什么我所知道的动物,而是这条滚滚黄河中,数不清的秘密中的一个。
我期待这怪人能给我个确切的回答,可结果是他又回答的那三字真言:“不知道。”
我闷了一下,而他接着又说:“那不是好东西。”
我心说这还用你说?摆明了是种要命的玩意儿啊!
我还想接着问,可惜怪人不给我机会了。我觉得他可能是知道那东西的,因为他当时来救我时的第一反应很直接,他知道怎么对付那东西。
但是他不肯说,我再追问就有点死缠烂打了。
这时候船上的绳子已经盘了一大圈,突然绳子那头又是一沉,接着船底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晃了一晃。
我稳住身子的同时,那怪人单手叫劲,一用力把一具泡到没了人样的尸首从水里拎了起来,然后动作迅速地放在了准备好的裹尸袋上。
裹尸袋旁边盖着毯子,用来吸水。老实说就那时候我就心里暗骂外边的一些传言,什么水里死去的立尸跟活人一样栩栩如生,那就他娘的净扯淡!
这从水里捞上来的尸首整个就呈现出恶心的肿胀和腐烂,皮肤因为在水里泡的太久都像半透明了一般,肚皮高高鼓起,里面都是腐败气体,我都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炸了。
这他娘活人要是长成这德行,那看见他的人还活不活了?
我脸色发青地退到了较远的位置,整个人刚压下去的反胃感又在往上冒。而那怪人面无表情地在尸体旁蹲了下来,我正想他想看什么,接着就见到他把手指伸进了那尸首的嘴里!
我看的目瞪口呆,心说这是要干啥啊?
“他不是淹死的,他是被杀的。”怪人突然说着,把手指拿了出来,伸手就在旁边地毛巾上擦了擦手指上沾出来的恶心液体。
我听到他这话,心里的惊讶顿时压过了恶心感,瞪大眼问:“被杀的?你确定?”
“这条河里满是泥沙,如果他淹死在河水里,嘴里肯定是一嘴的沙土。”怪人说着,把自己的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他嘴里很干净,这表示他下水前就已经死了。”
“你还学过法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大哥的技能也点的太牛逼了吧?
“什么?”怪人迷茫地看了我一眼,迈腿走到船沿,半蹲着像是要跳下去,“你是说仵作?”
大哥,您老是还生活在清朝吗?大清都亡了好久了!
“额……差不多,不过你说的称呼也太久远了。”看到他的动作,我愣了愣问:“你还要下去?”
刚刚这个重磅消息让我还没缓过神来,因此问出了这么个有点傻的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不是为了捞起七具尸体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他理所当然地说:“那得有人去绑绳子,你不能下去,我不想一晚救你两次。”
尽管我知道他这话并没有嘲讽我的意思,可是我还是听着觉得心里一阵郁闷。算上今天晚上这次,他可算是救了我四次了,我就算像嘴硬都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嘿,这倒霉劲儿!
最后废了很大的气力,我和怪人两个人总算把全部的河底尸首都拖了上来,他上上下下地游了七次,最后一次上来时还把我丢下去的那块乌黑铁印拿了上来。
“你的东西,收好。”他拎着乌黑铁印上绑的绳子,把印交到我手里,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拧去大部分水分后重新穿好。
七具尸体就在船舱排排躺着,显得是那么惊悚,让人有些心里发毛。而怪人将他们一一检查过后,做出一个肯定的判断推论:他们七个都是死后被抛入河中的。
听到这个,我心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原本我被请来就是和这七具尸体有关的,村里的诡异现象就是七个人的怨气作祟,因为风水先生半桶子水瞎晃荡,激化了怨念后才开始作乱的。
然而从眼下的发展来看,这事情显然另有隐情。
不但风水先生是被人杀害之后伪装成上吊的,连这七个据说是因为七条金鲤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似乎也是死后才被淹没入滚滚黄河水中的。
而他们的怨气正是由此而来,此时整个张家店都受到了影响,恐怕造成这种事的元凶很可能还在张家店之中。
这和猜测让我感到毛骨悚然,那岂不是说,这张家店的村民中有着一个或几个杀人犯潜藏着?
那为什么还要我来想办法捞尸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可能会让真相暴露出来吗?
我又想到了之前那些是不是出现在我们周围的怪异视线,还有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最后是那个牵头搭线的外地人女领头人,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我引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局里边?
现在还在黄河上,我面对着七具尸体,心中的恐惧却是来自于岸上的张家店。
来自那些,我还不明原因的下手之人!我想不出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让人不惜对八个人痛下杀手?
当我把自己的推测和担心告诉怪人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个认识还不满几天的人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
对他说这些话时,我毫无负担,也不担心他可能才是骗我的那个人。
也许这是因为吊桥效应,毕竟如果他想害我,这会儿我早就在水底沉着了。假如他真的是在设坑,恐怕我也只能认栽了。
我们在黄河水又飘荡了一会儿,晚风吹的我们都有点冷,因为全身都是湿的。怪人听完我的话后给出一个提议:“可以把这些尸体摆在码头上。”
他这话一出,我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
就像他把那风水先生的尸体装作僵尸立在村长家院子里的做法一样,真正心里有鬼的人会第一时间露出最真实的内心反应。
我们到时候只要在旁边看,观察每个看到七具尸体出现时的反应,也就能大致划出个可以提防的范围了!
这个建议让我拍手叫好,正好今天趁着村里进了七个水鬼,谁都不敢出来的时候,刚好可以进行我们的计划。
隔壁王靖雯就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反过来说,做了亏心事,那一定怕鬼上门了。从吴大汉早上跟我说话的反应来看,那是全村都宁可把它们当‘做梦’,都不愿意去面对呢!
说做就做,且事不宜迟。我们把船划回到岸边,在码头上停靠好。看看天边,在黄河上折腾了一天,天都快亮了,时间剩的不多,我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地把七具尸体全都扛到了码头上。
一边做,我一边嘴里嘟囔着见怪。
本来我是抬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死尸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在死死盯着我看。
那种感觉让人太不舒服了,以至于后面我跟怪人交换,让他抬头,我抬脚。
这样那种怪异的感觉才算消失,我也松了口气。等七具尸体全部搬到码头,怪人忽然说:“把你的印压在这里。”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就在这同时,我惊恐地看到他身后那七具尸体居然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