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听话的顾海棠这次分外执拗,她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开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李莲和满目戾色的刘庆丰。
“哎,算了算了,李姨……海棠妹妹还是个孩子嘛。”刘庆丰硬是要装作一副很是体贴的样子,愈发得李莲的欢心。
张佳手足无措地支支吾吾了两句,便连忙上去追赶顾海棠了。
“今天也不晓得海棠那孩子是对你有什么误会!小刘你不要往心里去啊,这孩子从前还是很好的……”李莲摇头叹息,颇为不解地道。
刘庆丰连忙端茶倒水很是殷勤,时不时地还道:“这哪里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李姨你也太客气了……您瞧瞧您这样一个人,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顶顶好的,肯定是海棠妹妹最近受了惊吓,为人处世这才出了些偏颇,不是么……”
李莲听得浑身舒泰,不由得眼前一亮。
在她眼里的刘庆丰俨然是位优良的温和青年,农村原本便提倡早婚早育,李莲忍不住往那方面多想了些。
她的表情落在了刘庆丰眼里,便更加叫他洋洋得意。于是他吹捧李莲更加得劲。
你等等我呀!海棠,你这是怎么了?我刚刚看李姨的表情可严肃了呢……”张佳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追赶上了顾海棠,有些担忧地扯住了她的衣角。
顾海棠紧紧捏着手指,还犹自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刘庆丰是个无耻之人,却没想到他能这般无耻。
揣着明白当糊涂已经是他的基本操作,他上辈子便是这样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把她乃至她的父亲和母亲哄得团团转吧?
“没事,佳佳。吓到你了。”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道。
张佳松了口气,道:“我没关系的呀,就怕你心情不好。我看刘哥人挺好挺关心你的,你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海棠摇了摇头,她难道能说自己上辈子被刘庆丰坑得很惨,家破人亡,所以这辈子才对他无比提防么?这话说出去不仅没有人信,大约她还会被当成一个意图搅乱村民之间和谐的疯子。
见顾海棠实在不愿意说,于是张佳也无法勉强。
于是两个小伙伴约定了第二天去排练舞蹈的时间,在分叉口分别。
顾海棠却意外的瞧见与村民侃侃而谈的杜华年,双眼触及,她原想羞涩的离去。未曾想,杜年华向她笑道:“你这是要回去吗?”
顾晓棠受宠若惊般得嗯了声,舌头打结地问道:“你们是在干什么?”
“诶,这不是顾家那丫头晓棠吗,你俩认识么?”村长拿着纸笔问道。
“是……是上次杜先生救了我,这才认识的”顾晓棠脸刷的红了,不知自己活了两世还跟少女一样,说出去未免让人笑掉大牙。
“村长,关于这次的开荒是上头的红头文件,务必下达到每一位村民耳中。”顾晓棠感激般的抿嘴无声谢着杜年华的转移话题,不然,按照村里的八卦又会问东问西。
开荒?这二字在顾晓棠的脑海萦绕,倒还真有点映像“你们是打算物有所用,效仿小岗村?”
“你真聪明,竟然还知晓小岗村,不过并非大包干。”杜年华眼神一闪,似乎发现了一块璞玉。
顾晓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听别人说的,天色也不晚了,我先回家了。”
杜年华应允道:“路上注意安全,回见。”
回见,顾晓棠拽着衣摆,嗯了声便急忙忙的跑开,杜年华有意无意的目送她离去。而这一切的互动都落入了躲在树后的某人,面带笑容向村长打着招呼……
直到顾爱国和李莲结伴回家,这件事还是叫李莲心中有个疙瘩在。
“你说说你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对人家那么无礼?从小就教导你了,我们不是那种没教养的人家……”李莲见了顾海棠便喋喋不休地嗔怪着,犹自带了两分火气。
顾海棠抬眸,眼底是一片哀色,她低声道:“娘,女儿有叫您烦心过么?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我不是肆意妄为的……”
“你这孩子……”李莲见自己怎么说都不管用,也是有了两分真火。
还是顾爱国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妻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对顾海棠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虽然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这件事爹不怪你,爹相信你。”
“爹……”顾海棠原以为会被顾爱国一通教育,却不曾想得到这样豁达开明的回应,顿时便有些泪意涌上眼眸。
李莲还想要说什么,看了一眼丈夫和女儿之后,还是叹息着把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这顿晚饭吃得顾海棠味同嚼蜡,她上辈子失去了亲人,这辈子便无比渴求亲情。与亲人之间的每一分一毫间隙都是她所不能容许的,偏偏此时此刻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爹,娘,碗筷女儿回来便洗,现在想出去消消食。”顾海棠从桌边站起身来,低声道。
李莲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和她说话。倒是顾爱国点了点头,嘱托了两句关于天黑小心之类,这才让她出门。
村子里此刻正是晚饭时候,路上十分安静,几乎看不见人来走动。
顾海棠难得地得了清闲,便在田埂边上漫步,夏日的感觉已经逐渐弥散开来,虽说听取不得那蛙声一片,却也是格外的雅致有韵。
“小姑娘。”陡然间,她听得一道男声把她喊住,那把低沉柔和的嗓音似曾相识。
她愣了愣,旋即转过身去,正巧对上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竟是杜华年!
“你,你……”顾海棠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嗓子间梗着千言万语,便愣在了那里。
杜华年还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却在明月照亮天涯间被映衬得柔和了两分。那眉目之间萦绕不去的刚强也略微如化指柔一样散开,叫顾海棠心里没来由地漏跳了两拍。
杜华年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真巧,夜色已晚,你个小姑娘怎么出来了?”
顾海棠侧着头,迈着步子,沉默着与他并肩走在田埂上。
杜年华也不好再问,又道:“我原先是今日走的,因上头的文件,需要一位领头人引导前些日子人大改革的土地法。”杜年华不清楚自己会多此一举的解释。
“是你们今天所说的开荒吗?”
杜年华嗯了声道:“我刚刚巡视了周围的地势,想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村里土地的情况。”
“村里也就一百多口人,但荒地却占了三分之二,如果单靠村里人开荒,人手完全不够,而且这里地势杂石多,安全保障又少了一分,不然得不偿失。”顾晓棠完全忽略了杜年华一副惊奇又欣赏的模样。
“我脸上有什么吗?”顾晓棠被盯着脸颊微微发烫,幸亏是夜晚,怎样也察觉不到。
“你很不一样,有属于自己独立思想”杜年华思量着顾晓棠的问题,前提准备工作必须足,才能继续发展。
“没什么,我只是偶尔会看点书。”顾晓棠低着头,却听到母亲的呼唤,“我母亲叫我了”
“我送你回去吧,我想对于开荒这方面的问题,我还有许多想请教你的,放心,是有工资的。”杜年华以朋友的姿态说道。
“其实我也只是班门弄斧而已。”顾晓棠谦虚地将发丝绾到耳后。
“你很不一样。”这是杜年华第二次说顾晓棠很不一样。
“原先,我本来是要走的,但是上头这时候发了话下来,现在的村子里发展得都不是很快,四周都是荒地和深山老林,而村民手里只有薄田几亩。我听说你们村子周围有许多路口是通往荒地,不知道方不方便带我去?”杜华年说话很是轻柔,却字字铿锵。
顾海棠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我们村子周围荒地不少,深山老林也都一大片,但现在天色不早了,去那些地方会容易招来野兽的吧……不是特别的安全,同志不如等明天……”
杜华年摇了摇头,道:“现在正值快入夏日了,夜风凉凉,正好入山,等都打探清楚了,也好早些知道情况交差不是。”
见杜华年这样坚持,顾海棠便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劝阻的话。她在心底更加坚定了这是一位意志如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