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欢并没有真正苏醒,护士拿着棉签沾了些水在她嘴唇上,又给她量着体温。
陆非衍见她脸上略微有了些血色,伸手在她额头上按了按,想看看她的体温如何。
只听得秦意欢十分含糊地叫了一声:“姥姥……姥爷……妈妈……”
陆非衍不由伏在秦意欢耳边,低声道:“是我,疼得厉害吗?”
秦意欢依然昏昏沉沉的,护士悄声说:“陆总,现在秦小姐还没有清醒,让她继续休息吧。”
陆非衍点了点头,伸手轻柔地将被角掖了一掖,忽听得她呢喃了一句:“于行……”
陆非衍正弯腰弓着身子在那里,清清楚楚地听见这两个字,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过了半晌,才慢慢地直起腰来,踱步到外面的休息室里去。
陆非衍当然知道,秦意欢口中所说的于行是谁,由此还牵扯出来陆非衍和秦意欢的初遇,那次在酒店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的初次相见其实挺戏剧性的。
从那次酒店一晚过去之后,陆非衍认出了秦意欢,就派人将她的个人资料都查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她的情感经历。
秦意欢和她的初恋,上官于行,两个人好了八年。
二人从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秦意欢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她,那会儿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秦意欢也这样以为,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单纯地相信,信任地心甘情愿把一切都给他。
上官于行一直很优秀,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大企业工作,但是这完全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司。
秦意欢为了帮助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存款全部交给了他,给他当启动资金,甚至为了帮他疏通商界的关系,去三番五次拜托自己的闺蜜,让凌火火找她的朋友们帮忙。
但是这一切依然没有能够挽留住上官于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秦意欢的爱越来越少,越来越不耐烦。
秦意欢被自己的妹妹和爸爸逼着自己嫁人的时候,害怕地不得了,和上官于行说,想让他帮帮自己,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
“秦意欢,既然是你家里人的安排,那你就接受吧,你的事情以后我都不想再管了。”
二人争吵之际,秦意欢被一把推倒在地,胳膊磕到了桌角,血流不止,但是上官于行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秦意欢,我们结束了,我不爱你了。”
说完上官于行就转身离开了,最后还是秦意欢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叫了救护车,这才捡回一条命。
受伤后在医院待着的那两个星期,上官于行没有去看她一眼,报纸上铺天盖地得登着他要和一个商界大亨女儿结婚的新闻。
秦意欢瞒着凌火火和医生,拔了手上的输液管,特意跑回家翻箱倒柜,穿着当初上官于行第一次送她的那双高跟鞋,飞奔在马路上。
这双鞋是他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花光了他两个月的生活费,当初他说的话,秦意欢还能清楚地记得,一字一句。
他说,“我一定会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小公主,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有见过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马路上飞奔吗?那样的女子,大多都是在爱情中受了伤害的。
秦意欢穿着近乎是有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绕过静安寺,从郊区的可松医院往希尔顿大酒店跑,不秦一切地奔跑着。
她是要去阻止一场婚礼,她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从医院里跑出来,甚至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她只能不停地奔跑,秦意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秦意欢是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当初那么爱自己的上官于行,怎么就突然会变成这样,他之前亲口对自己许下的承诺,难道就都不算数了吗?
她曾经以为,穿高跟鞋的女人,都应该是优雅地行走在路上的。
而此刻的她,飞奔在澜城市的骄阳下,那些化着精致妆容的白领女子,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她。
穿在脚上的那双高跟鞋,隔着八年的时间,又重新穿到了她的脚上,她这才清楚,原来八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人心,就连脚的大小都变了。
她额前的刘海,因为汗水和泪水打湿,黏腻地贴在脸上,秦意欢边跑还边在心里想,待会自己该怎么面对那边,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的局面。
没想到猛然间一个没站稳,脚上的高跟鞋竟一下子就脱离了脚,飞了出去,一下就飞进了一辆半开着的车窗里。
那辆车停在路边,正在等红灯,车里坐着一个穿深褐色西装的男人,那只鞋不偏不正地刚好砸在了那个男人的头上。
秦意欢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踮着脚匆匆地跑到了车窗边敲窗户,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她局促小声地开口说道:“实在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砸到你的。”
坐在车里的陆非衍的额头被高跟鞋砸破了点皮,他紧抿着薄凉的嘴唇,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他正想发作,抬眼看到的却见是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女人,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混杂着。
陆非衍没有多说什么,拿起鞋子递给她,附送了一张纸巾给她,他一言不发,他一贯不喜欢和脏乱的女人多说话。
秦意欢点了点头,致谢,握着纸巾,指着他的额角问:“啊,先生,你的额头破皮了,没事吧?”
“没事。”陆非衍淡淡地答道。
陆非衍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上面显示着还有十秒就可以通行了。
他此行是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伙伴的婚礼,可不能耽误了时间。
秦意欢只能看到他轮廓鲜明的侧脸线条,听他这么说,她转头正欲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扭回头问他:“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现在几点了?”
这时红灯跳了过来,陆非衍的车已经启动,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车随着庞大的车流缓缓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