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知道冬天怎么能看出我们几个能出人头地的?就我们这些个一天就知道“吃饱了不饿,不服就打”的性格,哪个像是江湖霸才?
冬天看我浑不在意,干脆也就不说了,一直把我带到一间二层小楼门前:“你的朋友全都在里面,你进去吧!”
我刚一走进去就傻眼了!
史和尚正襟危坐,单掌举在胸前,左手拿着一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念珠,闭着眼睛在那儿念经。
叶烬脸沉似水地拿着一根盖房子用的钢筋在火炉上烤,钢筋都已经被烤红了一半儿。
路小赢拄着龙口宝剑,咬牙切齿地盯着史和尚不放,看样子像是恨不得上去一剑剁了他的秃头。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路小赢、叶烬同时指向史和尚,异口同声地吼道:“问他!”
我转头看向史和尚:“和尚,你这是干嘛呢?要证道啊,还是准备圆寂啊?”
史和尚连眼睛都没睁开:“贫僧今日当有一劫,为证佛法,贫僧甘愿舍了这身皮囊,去地狱之中走上一遭。”
“装!”叶烬暴跳如雷,“你特么再给我装!等老子把铁条烧红了,今儿个就给你捅出来九个戒疤,让你成真和尚。”
“停停……”我让叶烬吓了一跳,“别扯犊子!你这一炉通条,还不给他捅漏了!怎么回事儿,给我说说!”
叶烬根本就没理我:“老子就是要让他变成真和尚!”
“停停停……都特么吃错药了?”我被他们几个气得眼冒金星,“宋朝以后就没几个和尚烧戒疤了,你这玩的是哪一出?路小赢,你说!”
路小赢咬牙切齿地说道:“咱们一路深入苗疆,打生打死,差点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底全都是一个笑话!偏偏这个笑话还是史和尚亲自讲的!”
“史和尚?”我一时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点!我怎么听不懂?”
路小赢眯着眼睛道:“这个花和尚中的蛊毒,压根儿就跟姜岩他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在外面惹了风流债,现在人家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我听完之后,才猛然醒悟了过来。难怪古飘然说我只是凑巧掉进了他的杀局,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有算计我的打算。我估计,古飘然一开始的布置应该是,让一个“米粒”给走投无路的姜岩牵线搭桥,让他联系上悬镜司的术士,再一步步把悬镜司引入湘西。
巧就巧在,姜岩找我的时候,史和尚恰好被人下了蛊毒。我以为史和尚是受了姜岩的牵连才会中了流蛊,这才跟孙晓梅一路争斗着闯进了湘西。
结果,我一顿误打误撞下来,反倒是帮了古飘然的大忙。要是按照他的计划来,姜岩不可能雇到悬镜司的高层人物,古飘然还得想办法分批引来悬镜司高手。结果我一下弄来了一个孙晓梅,古飘然略施小计,就能引起孙晓梅的怀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来了林妖女。
回过头仔细想想,史和尚头一次跟我一起接生意的时候就说过他看过苗人制蛊。他要是没到过湘西,怎么可能看见制蛊?只不过,我一开始就先入为主,没往那边想。
叶烬也说道:“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他特么的从知道怎么回事儿之后,一直在装死狗,一个字儿都不肯说,就在那儿装高僧!他特么是和尚吗?假和尚都没他这么操蛋!”
我也恨得牙根痒痒!
在史和尚中毒之后,我们谁都没再中蛊毒,我就该想到史和尚身上的毒不是来自于姜岩。
在孙晓梅身边的那个毒门高手碰了史和尚之后忽然毒发身亡,我就该想到史和尚身上的蛊虫可以反击护主。
在我给史和尚喂药、归七对史和尚下刀,引起了他身上蛊毒的猛烈反击之后,我都该想到史和尚身上蛊虫来历不凡!
可我从来就没往其他的方面联想,才让自己一步步走进了险境。
史和尚这货偏偏自己也没弄明白自己身上的蛊毒是怎么回事儿,我听着能不生气?
我眯着眼睛看了在那儿念经的史和尚半天,忽然狠狠一跺脚:“叶烬、小赢,咱们走!以后就当不认识这畜生!”
我明显看见史和尚身子抖了一下之后,飞快地说道:“咱们这一路上为了他,孙子也装了、命也玩儿了,对他也特么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不拿我们当兄弟,咱们以后也不用说认识他!”
叶烬顿时慌了。他心里对史和尚有气不假,可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对方绝交,要不然以叶烬的性格,早就应该摔门而去了,还会在那儿烧钢筋、放狠话?
叶烬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我却飞快地对他眨了几下眼睛。叶烬立刻心领神会地说道:“对!妈的!老子拿他当兄弟,他拿咱们当什么?为了他,咱俩差点没跪地下求人,他想装犊子就让他自己装个够!咱们走!”
“走!”路小赢也跳了起来,“咱们这一路上有好几次都应该想到他中毒跟姜岩无关,可是谁也没怀疑过他。我们自己都离死不远了,还不忘了拖着这个畜生逃跑!可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不跟他划地绝交,就是咱们犯贱!走!”
糟了!
按照我的计划,路小赢应该站起来拽住我们才对,然后我和叶烬再一搭一唱去撬开史和尚的嘴。现在好了,她站起来跟我们一块儿走,史和尚要是不动,谁过来拦着我们?
可是路小赢已经站起来了,我总不能让她临时改口吧,就只能跟着她一齐往外面走。
我们三个还没走到门口,史和尚实在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你们真走啊?”
叶烬顺嘴溜出来一句:“你就好好当和尚去吧!”
史和尚听完,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和叶烬全都愣了,路小赢却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她刚才那一出绝对是故意的。
叶烬走到史和尚身边儿:“把你那猫尿收一收。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要是你真让人坑了,咱们豁上命也得给你讨个公道!”
史和尚呜呜哭道:“这事儿真不怨我啊,是南宫伶先动的手!”
“啥玩意?”我又有点懵,“怎么还动上手了?”
史和尚擦着眼泪道:“当初,我跟我师父去会朋友,他家有个闺女,就是南宫伶,穿着一身苗家的衣服,我看着挺有意思,就上去摆弄。一来二去跟她混熟了,我就找她要糖吃,她也给我了。谁知道苗家人要糖是求爱的意思!我早知道,打死也不要啊!”
“你等等,你等等……”我搓着脑门儿道,“那时候,你多大?”
史和尚小声道:“十一……”
“我呸!”叶烬毫不留情地“呸”了史和尚一脸,“十一,你懂个狗臭屁!你给说重点,你究竟把人家怎么着了,才让人给你下了蛊?”
史和尚道:“后来……后来我们十六的时候,又见了一次。那一次,她趁我没注意亲了我一下,还躲起来唱了首山歌,歌挺好听……”
路小赢眯着眼睛道:“她是用山歌问你什么时候娶她吧?你是不是答应了?”
史和尚低着头道:“是……”
路小赢大怒道:“后来呢?你是不是把人家给忘了?”
史和尚摇头道:“忘倒是没忘,但是,我不想娶了。”
“怎么回事儿?”叶烬皱着眉头诧异道,“你这就始乱终弃了?”
“乱个狗屁!”史和尚暴怒道,“我们两个就是亲亲嘴、拉拉手,还没乱上呢!只不过,我后来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名声完了,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南宫公子’……”
“南宫公子是你的女人?”路小赢不可置信道,“你没开玩笑吧?”
史和尚猛然抬头道:“你听说过她?”
路小赢低声道:“我们两个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人吧?术道上有一个被人称为‘公子’的女人,具体叫什么我没记住,但是他们都叫她‘南宫公子’。那个女人的名声嘛……不说也罢!”
路小赢道:“南宫公子早就已经踏入了术道核心,你当时连术道边缘都没摸到,你和南宫公子会有交集?”
史和尚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总之那时候,我在一家饭店看见她……算了,我不想说。”
“那时候,我一怒之下冲了进去,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逢场作戏,还像一个浪荡公子一样搂着我的脖子跟我说:我跟别人都是玩玩而已,我真正要的只有你,回去给我准备准备,三年之后来找我,到时候我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嫁给你。你不来,可是要死人的!我下的蛊很厉害,你不从,必死无疑。”
史和尚说着,眼圈红了:“当时,好多人都在起哄。我一生气,把自己头发血淋淋地揪下来一块,告诉她,我就算剃度出家也不会娶她。她身边有几个玩伴儿还想替她教训我,结果让我当场打残废了两个……”
“我从饭店走了,她也没拦着我。谁知道,她还真给我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