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急躁而渐驱平缓的呼吸声中,阮尘蹲下来,一边捡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刚开始只是想和你交朋友的,那时候我觉得你人特别好,后来,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非要说的话,我是因为怕寂寞才跟你上/床的。
我想,反正你对我只是玩玩,那我也不用负责。不是正好吗?
阮尘都等着被牧星海骂了。
结果,牧星海闷声闷气地问:那你有没有在其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我?他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够理智,电视剧和小说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他以前看到这种桥段的时候就很不解,他就想,这些人是不长嘴的吗?
到底有没有喜欢,难道在相处中感受不到吗?非要吵得连话都不好好说吗?
但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形象说这话看上去有多么凶神恶煞。
阮尘瑟瑟发抖地说:我不知道。
他解释说:我本身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
跟你们文青谈恋爱真麻烦。牧星海烦躁爆了,他痞里痞气地咂舌一声,极为强势又极为嫌弃地说:我就问你一句你会仅仅因为寂寞跟任何人上/床吗?是还是不是,这是个选择题,单选题。你选一个。
阮尘感觉自己的羞耻心都被剥得不剩掩饰了,可牧星海的问题很明确,他说:不是。
牧星海浑身的暴戾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柔情,他原谅阮尘了。
牧星海伸手拉了一下阮尘,把他拉近向自己,近得像随时会抱住他,他以举旗投降般的语气说:所以,阮师兄,别再说那些伤我心的话了。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可我们在相处的时候,你一定还是有喜欢我的。
我不懂你常跟我说的什么弗洛伊德什么阿德勒,其实我根本不感兴趣,我不需要分析那么多,可我知道,我看到你笑我就开心,看到你沮丧我就着急,看到你寂寞我就想保护你、陪伴你,你说你想要一个容身之所,我真恨不得直接穿越到十年后能充满底气地跟你我做得到。
阮尘既感动也惶恐。
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呢?都这样了,牧星海还这样迁就他,显得他是世上一等一不识好歹的人。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接受。
阮尘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牧星海打断了。
牧星海说: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说大话,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的。但我也不是要你毫无保留。
我想通了。
我只是要你跟我试一试,阮师兄,恋爱又不是人生的全部,我清楚,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这是现代的理智的恋爱。
牧星海想,够文青够书面了吧?
阮尘终于抬眸正眼看他了: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很不合时宜吗?
牧星海:那别的我也管不上了。
你都要出国了。
出国了又不是不能继续谈了,也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现在外面都知道我和蒋婷婷,你和蒋婷婷的关系,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会。但我不要脸了。
那我也跟着你不要脸吗?
我们都已经成为别人的谈资了,难道不在一起,别人就能说得好听点吗?
阮尘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死缠烂打过。
牧星海跟一条被人丢了的大狗又眼巴巴地跑回来,黏在他身边,不停地拱上来,而且底线还一退再退,阮尘又动摇了。
牧星海想抱他,阮尘还是躲了下,又怕牧星海误会,说:你太臭了。
他早就想说了。
牧星海脸红。
阮尘说:你先洗个澡。
牧星海得寸进尺:我洗了澡可以跟你好吗?
阮尘:先洗干净了再说。
牧星海在他房间的淋浴间洗澡。
阮尘翻自己衣柜,找两件尺寸过的去的给牧星海换。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阮尘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小师妹。
阮尘接起电话,蒋婷婷啜泣着,仓促地说:师兄,师兄,我也没别人可以求助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你现在能不能来帮帮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都怕他会杀了我
阮尘:报警了吗?
蒋婷婷:报了。我现在就在警察局。
阮尘停顿了下,他扶着紧皱眉心的额头,到底还是无奈而绅士地说:你在哪里?正好也可以有个借口逃跑一下。
问清楚地址,阮尘又拿起一件外套,走到浴室门口,轻叩了两下门板:牧星海,衣服给你放在外面了,你等下洗完澡出来穿。蒋婷婷找我,我得过去一趟。
水声吵闹,牧星海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找你?
阮尘诚实回答:蒋婷婷。我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阮尘就逃了。
阮尘!牧星海头上身上还全是泡沫,急得衣服都没穿从浴室里跑出来,差点没直接追出门去。
妈的。牧星海暗自骂了一声,他随意地哗啦啦冲干净,套上不合身的衣服就夺门而出。阮尘的t恤穿在他身上,肩膀胸口都被撑得鼓鼓的。
他跑到楼下,四处张望,哪还有阮尘的影子?对,阮尘也没说具体去哪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牧星海打电话给阮尘,正在通话中,打不通,又打给蒋婷婷,也打不通。
牧星海只能在朋友圈集思广益,问:【谁知道蒋婷婷现在在哪?】
这下更好了,几手消息传下来,就变种传成了蒋婷婷想不开要自杀她前男友心急如焚了。
但牧星海也知道蒋婷婷现在在哪了,他赶紧赶往派出所。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没机会雷。
第24章 低烧24
阮尘没警察动作快,他走到半路,蒋婷婷那边已经转移到派出所继续闹剧,于是又转变目的地。
说实话,他对此全无兴趣,嘴巴很笨,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根本吵不过别人,对警察格外顺从。
说的最多的就是:宋老师,你冷静冷静,不要做什么违法行为。
蒋婷婷心下嫌弃阮师兄还是那么没用,连这种时候依然没什么男子气概,千里迢迢似的赶来,除了碍手碍脚,什么作用都没有。
她哪知道阮尘其实对这场狗血剧全然不感兴趣,他就是来浑水摸鱼的。
宋老师觉得他好笑:阮尘,我带了你好几年,你都被这女的利用了还给她说话呢?
我倒觉得,你该向她索赔,把你花在她身上的钱要回来。
她有回还带着你送的项链跟我嘲笑你是傻x呢。
世人大多如此。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每一分好,每一分钱,都是前期回报。
当发现无法得到,就会想要收回投资。
别人是这样。
蒋婷婷赶紧说:他胡说的,我没说过那样的话,师兄,师兄我、我知道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我平时也是真心尊敬你的
话没说完,就被阮尘打断了:你是指,总让我给你写作业吗?
蒋婷婷愣了一愣。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沉默木讷、格格不入的男人平静地看着她,说:我知道的,我大概都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你骗我说你男朋友出轨了你没心情写作业,那我帮你写。
你喝醉酒每次夜宿在校外,找我给你付房钱。
你生日前想要什么礼物,会暗示我给你买。
蒋婷婷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干净了。
宋老师好笑地说:你知道你还上赶着给当冤大头?你跟蒋婷婷睡过几次了?
我对小师妹不是为了那些阮尘压抑着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呢?说什么都离不开身体。
就算是假的,是有所图谋的对我好,可小师妹也确实是对我好过啊。
她不像老师你,也不像别的同学,不会无视我的存在,会关心我,会对我笑,我生日她会对我说生日快乐。
这就够了。所以,我并不后悔也为她付出过。
这是何等舔狗的发言。
在场所有听见的人都噎住了。
蒋婷婷心里乱糟糟的。
阮尘又说:但我后来也发现了,我不是喜欢你,小师妹,我只是想报答你对我的好。
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阮尘叹气一般,欲言又止。
我把你当成我妹妹一样。
所以,即使是你做错事了,我也没办法置你于不顾。
蒋婷婷嗯了一声,总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不知不觉地伸手想拉他一下,以示感谢跟依赖。
还没碰到,突然听见门外一声爆喝:干什么呢!
比警察还像警察,而且是脾气很差的警察。
这又有谁来了?
大家闻声往门口看去,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走进来,他的衣着称不上跟得体,头发半干不干,t恤被他穿的好像紧身,把健美的身材勾勒出来,但他脸上有伤痕,手臂上也有还没拆线的伤口,是个痞气十足的俊美型男。
此时没半点好脸色,杀气腾腾。
怎么形容呢?
比刚才宋老师最凶的时候还要凶,倒叫他这个当事人不知所措起来。
牧星海?怎么这都追来了?疯狗吗?阮尘懊恼而烦躁。
阮尘下意识往蒋婷婷身后躲了躲。
牧星海?蒋婷婷问。
牧星海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走到她跟前,一副不想牵扯麻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蒋婷婷还没自作多情到那地步,她能感觉到气氛怪异极了。
牧星海来兴师问罪的吗?可他不是还在同学里帮自己说话了来着吗?
警察问:这位同学你是谁?
宋老师:她前男友,她就是跟这个男生一边交往一边跟我谈恋爱,还跟我说喜欢的是我,好笑吧?
牧星海紧盯着阮尘,说:阮师兄,我到处找你,你跟我走。
阮尘深吸一口气,挪动半步:唔。
大家都感觉出来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阮尘默默跟着牧星海走开两步,蒋婷婷回过神来,她有点着急,这人都走了,留她一人面对宋老师,她多害怕啊!
她下意识唤了一声:阮师兄!
阮尘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对牧星海说:要么,我在这等到她家里人过来,她安全了,再谈我们的事。
躲?还躲?牧星海气得想笑:她家里人不会过来的。她老家在乡下,本来都打算她年纪一到直接拉她去结婚的,她家里人,来还不如不来。
阮尘:
那不是更不能走了
牧星海: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不会真吃亏的,你别傻了。怎么?还对她旧情不忘啊?
这番话说出口,谁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醋味儿。
蒋婷婷看看牧星海,又看看阮尘,直觉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阮尘脸都红了,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别人的神情,指尖在发抖:你别说了你说、说什么呢?
牧星海阴阳怪气:你别总气我,我就不乱说话。
阮尘挺倔强地说:我觉得我还是不能走,那照你说的,她家里人也没办法管她,起码这点道义我得有。
我没见过舔狗成你这样的,还是狗拿耗子的舔狗。牧星海鼻子都快气歪了,你这股舔劲儿能拿出一半给我吗?你也对我好点行吗?
阮尘冲上去捂住他的嘴:让你别说了!
但牧星海长得高,又灵巧,阮尘反被抓住手腕。
想挣扎,牧星海先喊疼,说:你别跟我较劲,我的伤口都没拆线,一用力就得崩开。
阮尘焦躁不已,偏偏拿他没办法。
能怎么办?老实人最怕耍无赖。
到了警察局以后一直很冷漠的阮尘此时被牧星海这一通折腾搞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阮尘:你也不嫌丢人!
牧星海无所畏惧地说:怕什么?本来就被林暮拍到照片了,他说要发网上,说不定我们吵架这会儿,学校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你来这里还能是真的为了正义?还不是想逃跑?
警察问:你们来警察局吵架吗?
牧星海耐着性子答:不好意思,警察同志,稍等一下,我们这就商量完了。
警察说:商量就商量,不能使用暴力啊。
阮尘赶紧解释:对不起,对不起,他这不是使用暴力,就普通的动作接触。
阮尘扭头看了一眼蒋婷婷,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下意识投去近乎求助的目光。
蒋婷婷早就傻了,她隐约明白,阮尘说对不起自己是哪里对不起了。她能说什么?她只能讷讷地说:算了师兄,你不用管我了,我这没什么事,你跟牧星海有事要商量就出去商量吧
话音刚落。
阮尘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松,接着手一热。
在旁人目光的催化下,被紧握的手相贴的手心有种烫的可怕的错觉。
牧星海心安理得地把人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