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老板娘,这牌子是什么?”
尹氏回过头,看见刚刚挑了两匹高丽缎的客人正指着支在店门口的一块木牌子,疑惑地发问。
尹氏尴尬地笑笑,
走到这客人身边,
“哎哟,这不是,最近租了我家一铺子的小娘子,非要借我这地摆这东西,说是给她做做宣传什么的。
我说不吧,毕竟是常见面的,显得太刻薄了些,
客是不是也觉得有些碍眼?”
“这倒没有,”客人怀抱着手,身后跟着的是抱着那两批缎子的仆从。
“这样式还挺新奇的,别处未曾见过。”
“是吗,”
尹氏听言看了过去――白锦儿原先送来的时候她也粗略地看了几眼,只是那时候心中不耐烦,故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是不知道的。
这会子定下了心来,
她才好好地端详起来。
牌子长方,约莫半个人高,上面糊的白纸规规整整;最顶上是墨汁写的端正四个大字“白家食肆”,
是那小娘子的姓氏,
底下则是一行诗,
自古达人轻富贵,只将翠羹至神仙。
字迹工整中暗含遒劲,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也甚是入眼――一行诗底下,则是些菜名。有些尹氏见过的,也有些尹氏没见过的,
均分两列也是端端正正的字迹写下来。
牌子最后,则是自己那铺子的地址。
一整块牌子除了的写着这些东西,也不算是空荡;在许多原本留空的地方,还画了些图案。图案就有意思了,小小的不大,种类也杂多,
却都是些能吃的。像是荔枝,桃子,梨子,
还有些尹氏乍一眼没看出来,仔细察看了,好像是鸡腿,猪肉之类的东西,用比较幼稚的笔法描绘了出来。
还真是挺奇特的,东西市间,尹氏还从未见过这种造型的招牌。
“有些意思,”
那客人看的时间可比尹氏看的久,他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听得出来,他对这牌子的内容很感兴趣。
“哎老板娘,你家这铺子,离这儿近吗?”
......
“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
白锦儿端出一碗酸梅汤出来,摆在男人的面前。正吃的投入的男人立马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抬起头对着白锦儿嘿嘿一笑,
“老板娘,你家的东西真好吃。这汤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是吗,哈哈,
你慢慢吃,不够的话我再送你一碗,这碗酸梅汤也是送你的了。”
“啊,”男人嘴上还泛着油光,挠了挠头,
“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你不也少收了些我的钱吗,就当我谢谢你了。要是那招牌反响好的话,还要再继续麻烦你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听白锦儿这么说男人顿时双眼放光,用力地点点头之后又继续埋头苦吃了。白锦儿也不打扰他,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男人果真吃了两碗,
两万汤饼连汤下肚吃的干干净净之后,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子微微朝后仰单手撑着重量,右手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连眼睛都有些眯了起来。
“吃饱了?”
白锦儿来收碗筷,看见原本还算文静的男子这副坐像,不住地抿嘴轻笑。
所幸是没忘记了礼数,瞧见白锦儿过来,男子赶忙坐直了身体理了理领子,坐端正了才和白锦儿说道:
“吃饱了吃饱了,
多谢小娘子招待了,味道实在是好,在下一下没忍住连吃了两碗。”
“哈哈哈听郎君这么说,我可是高兴极了,我还怕你吃不好,反倒是叫我亏心了。”
“哪里哪里,小娘子可是折煞我了,”
男子双手曲于胸前对着白锦儿行了一礼。
“此时店中不忙,郎君吃饱了歇息片刻再走不迟,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便是了。”
“那就,多谢小娘子了。”
果真一坐便是一两刻钟,
倒也不是他厚起了脸皮,只是平日里吃的挺少,乍一吃了两大碗连汤带水的汤饼,和一碗桂花酸梅汤下肚,只觉得肚子里晃荡的满是水声,
就是有心想走也难走得。
他寻常是靠卖字卖画为生的,难挣几个钱,吃穿用度自然也是往着俭省上去的,少来有机会能吃的那么饱的。
“老板娘,在下可否问几个问题?”
白锦儿此时刚收了碗筷,听见男人的话,转头看过来。
“郎君要问什么?”
“你叫我写的那些,是什么?”
“噢那个呀,”碗盘通过窗子能直接摆进厨房,白锦儿对着男子笑道:
“那是店里的招牌,郎君从前未替人家写过招牌吗?”
“招牌啊......”
男子回想起自己按着白锦儿吩咐写下的那些字,还有那些有些怪异的小东西,说是招牌,
“......只是未曾见过这样式的招牌。况且今日里,怎么不见老板娘将那些招牌摆下的?”
“摆是摆下了,只是不是摆在这里,郎君在这儿自然是见不到的。”
“咦?”
这话说的男子挠了挠头,
“老板娘这话说的我可是不明白了,这招牌,不是正应该摆在店门外的吗?”
“寻常的自然是,只是,我那可不是。”
白锦儿晃悠到男子身边,双手扶在腰上,
“你想呀,我叫你写的,都是店里的菜名。来了店内的客人自然知道我这儿卖些什么,我又何必在门口支块牌子来多此这一举呢?
我架招牌,是希望更多的客人能来我店里,郎君你说是不是?所有招牌啊,应当支去别处旁人能看见的地方,知道了有我这个地方,才能寻来不是?”
男子细思量了一下白锦儿说的话,竟然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只是这几日支出去了还不知道反响如何,最近来店里的客人,也瞧不出是不是从别出来的。若是没什么效果,便只做这几块就罢了,若是有效果以后要的量多了,还得再麻烦郎君才是呢。或许还有别的要的,只是不知做些什么才好......”
白锦儿自顾地说起来,倒不像是在解答谁的疑问,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能说话,故而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男人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越说眼睛越亮的白锦儿,心中竟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钦佩之情,
总感觉今日再出去卖字画,
都有上进心了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