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过去的经历完全不同，所以莫叶与那位杀伐果断的万物女神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意外获得了对方的记忆而已。

　　这个世界也同时变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回过头往原本是人类之神戈尔德的神域方向望去，那一座座岛屿已经如它们的主人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形状如同残缺的奥兰大陆模样却依然生机勃勃的陆地，这种被剥夺的残缺口不小，足以证明这位戈尔德死后的继任者能力是绝对比不过原主的。

　　都能被苏埃里吊起来打了，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就只有躲猫猫的能力最强了吧……

　　莫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位戈尔德的继任者了，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是该按照万物女神的命运轨迹先去打败人类之神，还是直接扭头就走呢……

　　如果她能将白银改变的历史转换回来，那就算在这里打败戈尔德的继任者，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但如果直接去试着捞回白银，却又没能做到的话，如果世界线换不回去，她还是得再来一次这里。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上，是无法狠得下心再用一万个人类的灵魂献祭再开启一次通道的，她真的做不到啊。

　　想了又想，她还是做下决定:

　　“还是，先对付人类之神吧……”

　　至少吞噬掉人类之神的神格后，她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转换世界线的成功率也会更大一些，想到这里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身躯应该没有变动，只是灵魂内多了一份来自另一条世界线的万物女神的记忆。

　　那她精神海的兽神神格……

　　她微微闭眼在精神海里探查一番。

　　还好，那枚兽神神格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精神海里，没有和旧的世界一起消失。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缺人类之神的神格，就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神了，大概在集齐三神的神格之后，她的位格会有最后一次升华吧。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如日中天的兽神苏埃里需不需要消失，让这个世界仅有一位神明。

　　不过话说回来……

　　苏埃里应该是不会有旧代记忆的吧？

　　算了，在这里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去干掉人类之神吧，这里的人类之神可比戈尔德好对付多了。莫叶不再停留，回转过身重复一次她来时的路程，这让她不由想到如果自己没有赶路来到黑日这边的话，或许就不用再跑一遍镜海与神域之间的枯燥路程了。

　　她起步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同一时刻，她背离黑日倒影的瞬间――

　　熊熊火光突然从漆黑的通道中涌出，形成一道通天的火红光柱，铺天盖地的蒸汽朝四面八方喷涌而去，莫叶来不及回转身，那火焰已经越过她的身体如凶猛的野兽般扑向远方那人类之神的神域了，崩裂的空间障壁挡住了与她插肩而过的火焰与狂风，这位突如其来的袭击者的目标不是她，至少主要目标并不是她！

　　他也是朝着人类之神来的！

　　踏着风暴与火焰从黑日的倒影里出来的男人速度非常快，比起那席卷而过的风暴还要更快，在莫叶的视野里他的背影几乎是一瞬间便缩小成一个黑点，他的态度也极为嚣张，或许是这近两千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养成了这样不可一世的性格，让他不将任何存在放在眼里。

　　“你做得很不错嘛，用人类灵魂献祭强行打开通往神域的通道，这个方法我记下了！还有，戈德里克这个胆小鬼的命我收下了，识相就滚远点！”

　　毫不客气的嚣张之语随风飘散。

　　莫叶环顾一圈镜海上仍在灼烧的火焰，长长的火线将人类之神的神域都映照出代表战争的红色，她微微皱眉望向那个赶在她前面被火焰与风暴拥簇的背影，一眼就认出这家伙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神明――

　　兽神苏埃里。

　　她很努力的让自己不去计较对方言语中的轻慢和藐视，毕竟这个苏埃里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苏埃里对一个趁他不注意弄死了大多数奥兰大陆上盘踞的魔兽军团，强占了兽神领地的敌人态度不友好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个屁啊！

　　虽然还没到气抖冷的程度，但莫叶承认自己确实是生气了，哪怕这个苏埃里是一个正正当当的陌生人，还是一个敌人，只要他还披着身上那件的外壳，长得和她的苏埃里一样，她就决不允许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希望人类之神的神格得到之后，就能达到最后的要求吧，不然……”她垂下头轻轻的低喃，然后缓缓笑了起来，不论是那笑容还是眸中都带着纯然的冷意，这位并不是她的苏埃里啊，那她就不需要顾忌太多，不是吗？

　　看来另一个世界万物女神的记忆仍是影响到了她，至少在心狠的方面她成长了不少，莫叶注视着那片倒影在镜海之上摇曳的火光冷哼一声，在原本的世界线她没有见过苏埃里全盛时期的模样，现在倒是看到了。

　　那是连神明无比坚固的神域都能灼烧殆尽的火花之焰，虽然受到神域的压制却也依然能灼烧那些花草树木与建筑。火焰与废墟之中被暴风环绕的兽神在找寻着什么，不用多想，他在找的东西当然是人类之神了。

　　因此，莫叶脚步一缓。

　　“干脆等他和人类之神两败俱伤后我再去捡漏好了，反正就算人类之神被杀死了，按苏埃里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去收拾人类之神的神格，他也容纳不了第二枚神格。”

　　嗯，这是个好想法。

　　于是，莫叶便停在遥远的镜海安全的位置旁观兽神在人类之神的神域里搞破坏，直到他将人类之神从那座神殿废墟下方的暗室里揪出来，金发蓝眼与戈尔德面貌相似的人类之神其实她也见过，在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见过。

　　这条世界线的人类之神名为戈德里克。

　　戈尔德的弟弟，戈德里克。

　　在戈尔德早夭之后他的弟弟便接过他的命运，但戈德里克的天赋是完全比不过他的哥哥戈尔德的，甚至连性格都过于散漫，他能成神只是因为命运的推动，而在他成神之后，原本眷顾他的命运便非常果断的抛弃了他。

　　第261章 时间的砂砾(五)

　　命运只需要保证人类之神的诞生, 之后就不需要再过多眷顾，反正一位神明是最不容易死去的，单看戈德里克在兽神的压迫之下还硬是躲藏了一千多年就知道了。

　　虽然这一千多年的躲藏大多数情况下是靠神明无法被找到的神域才做到的, 人类日薄西山, 神明因自己的薄弱而无法插手大陆上的战局，从而导致了信仰之力也少的可怜，甚至有人类偷偷信仰起了兽神。但就是这样绝望情形之下, 他也依然坚持到了莫叶成神。

　　说实话，要不是这条世界线的万物女神另辟蹊径, 通过献祭与人类之神有着信仰通道链接的一万名信徒强行打开通往人类之神神域的通道, 或许他还能接着苟下去。毕竟兽神苏埃里并不擅长谋略, 只有他的话，再给他一千年他都还是找不到人类之神的藏身之地。

　　这说不得是谁捡谁的漏, 万物女神与苏埃里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苏埃里想要人类之神的命，而万物女神想要人类之神的神格与神位, 在此之前互不干涉是两者默契的共识，但在这之后, 就不一样了。

　　要说有仇，万物女神抹杀了兽神苏埃里数百万的魔兽军团；要说这份仇怨可以消除, 苏埃里也不见得多重视他那些只会掠夺与杀戮的走狗，战争的消耗品从未进过他的眼里。

　　终于抓到了躲藏已久, 令他极为不爽的敌人, 手中提着仇敌脖颈的兽神侧过头用同样冷酷泛浓重着血腥味的金色兽眸望向远方。

　　少女模样的新神依旧站在那里，她停留在黑日的边缘，镜海如同镜子般倒映出的红色火光将她披着白袍的身影映照出五彩斑斓明亮的色泽，这是一个可进可退的绝佳位置。

　　“还不走吗, 真是大胆。还是说，她以为我和海里的那只章鱼一样好对付？”

　　他冷冷的嗤笑一声，却又忽然一怔。

　　总觉得那样的身影有点眼熟。

　　这一点情绪上的异样令他尤为不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手上的家伙，如果再让他跑了可就麻烦了，或许这一次他会吸取教训将自己的信徒也给舍弃掉，换取自己的平安？这样一来献祭人类这个法子也会失去作用。

　　比起万物女神，还是这家伙更令人不爽。

　　“比……差远了。”

　　他无意识地低喃道。

　　……比谁？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个世界线的苏埃里并不擅长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比起那个在被戈尔德压制的千年时光里终是学会了自己思考的苏埃里，这边的兽神更习惯将一切阴谋诡计都全然碾碎，活得像是一个暴君。

　　只要他足够强大，阴谋诡计就追不上他！

　　名为戈德里克的人类之神忽然抬起头，他听到了兽神无意识的低语。他面貌长相与戈尔德非常相似，他们本就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啊，但他比不过兄长戈尔德，不论是兽神苏埃里还是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苏埃里的手毫不留情掐住他的脖颈，兽神的神境展开，位于一片黄沙的荒原之中他的力量被压制到最低限度，虽然他本就不剩多少力量，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

　　但他的关注点似乎不在自己的生命上面。

　　“我确实……比哥哥差远了。”

　　他没有挣扎，只断断续续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仿佛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放弃了他之前一直执着的、就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四处躲藏也不能放弃的――

　　人类的延续。

　　“哈？”

　　苏埃里皱着眉低头望向自己手中满脸痛苦情绪，瞳孔扩散却仿佛注视着某场美妙幻觉的人类之神，这家伙是疯了吗？这样的家伙会是他的死敌，这可真是令人不爽！

　　“如果在这里的是哥哥的话，如果人类之神不是我而是哥哥的话，他肯定不会输，这样的未来才是正确的。不然，为什么我会得到这样的记忆呢……错误不该继续下去……”

　　记忆的不断混淆令他的思维都开始出现混乱了，如果在这里的是人类之神戈尔德，而不是他的话，肯定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未来，是错误的。

　　“……无聊。”

　　陌生、软弱。

　　他的敌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而令他感到熟悉的人类之神，又到底是谁呢？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张相似的脸。同样的金色长发，同样的蓝色眼眸，明明是那样相似的一张脸，却永远如机械一般微笑着，浑身都是傲慢的人类之神，只是偶然想到那一张面孔，就让人从心底生出憎恨与忌惮的……

　　绝不是这样截然不同的家伙。

　　他的指骨截然收紧，硬生生捏碎手中之人的脖颈，这个家伙的存在，确实是个错误。苏埃里缓缓抬头用野兽般狰狞的神情望向瞬息而至的万物女神，他忽然觉得非常的恼火啊！

　　仿佛自己记忆里所有的存在在都在变得陌生，陌生到如同虚假的幻觉，这种逐渐脱离现实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人类之神突然而然的放弃挣扎仿若求死的举动也让他觉得格外恶心！既然觉得不爽，那就发泄出来好了！

　　发泄目标，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了！

　　但莫叶并不在意他蠢蠢欲动的战意，同时拥有三枚神格的她在这个世界上无需畏惧任何存在，更何况她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径直踏足兽神的神境荒原后，她直视兽神略显暴虐冷酷的金色兽眸，这样的视线放在苏埃里身上就让她感到无比的烦闷，他不该是这样的。莫叶眸色微冷，语气淡漠道：

　　“能将他的尸体交给我吗？”

　　“你想吃掉他，就像吃掉那只章鱼一样？”

　　苏埃里随手将人类之神的尸体扔掉，黄沙的尘土飞扬，沾染上少女纯白的长袍衣角，让她纯洁透彻的色泽染上野兽的污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到这种微末的地方。

　　越渐觉得莫名气闷的兽神用含着暴虐的兽眸紧紧地盯着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越来越眼熟的少女模样神明，仿若紧盯自己的猎物一般，他缓缓咧开嘴角，略显疯狂地笑道:

　　“来抢啊！”

　　“嗯……”

　　果然，这个兽神不是她的苏埃里。

　　无法和平的沟通，那就只能强抢了，长袍之下的莫叶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连戈尔德的继任者都能感知到世界的变化，拥有一部分旧代的记忆，为什么苏埃里就不行呢？

　　只要他能深入思考，自己仔细想一想，初代的兽神总不能比被赶鸭子上架的戈德里克更差劲吧？只是这条世界线的苏埃里太过习惯于不动脑子仅依靠自己的武力行事了，那就让他思考起来，用同样的武力让他明白吧。

　　她声音温和，却如此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

　　人类五光十色的钢铁城市在兽之荒原的神境之上闪现一瞬，就如同当初安达米亚斯特的神境一样，但这还不够，只有一个神境是无法快速压制其他神明的神境的――

　　海洋的海水笼罩住荒原昏黄的天空，不远处的至高之塔被闪烁着霓虹灯的大厦覆盖，两座神境叠加起来的力量大概能够稳压兽神的神境，她还有一枚兽神神格的底牌呢。

　　“我许愿……嗯？”

　　火力减弱许多的火焰从她身侧擦过，却又被占据的城市与天空的海水迅速熄灭，莫叶有些惊讶的停下自己的祈愿，这道攻击的轨迹也太歪了吧，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别说躲避了，连海中城市的建筑都触及不到。

　　放水？这是正大光明的放水了吧！

　　莫叶眨了眨眼，不爱动脑子的兽神面上无意识浮起了挣扎忍耐的神情，他显然也是懵逼的，自己的准头为何这么差？但莫叶可不会错过这个十足的好机会，看在苏埃里还有一定程度上的潜意识的面子上，暂且放他一马。

　　海水席卷的漩涡混淆着空间崩溃瞬间将兽神的身躯掩埋，时间的波动于莫叶身后凝聚成一座巨大的灰暗时钟□□，指针前行的速度变得缓慢，时间也从而变得缓慢。她的目标并不是苏埃里，而是沉积在海底的那具人类之神戈德里克的尸体，她的触手缠了上去。

　　虽然不是戈尔德，但人类之神的神格是没有差别的，戈德里克还更好欺负些。时间的缓慢令她有足够的时间将人类之神吞噬殆尽，待到灰白的灰烬与深色的海水融为一体，在苏埃里狼狈脱离海神神境与神明级别的空间崩溃之前，她便已经将人类之神的神格纳为己有了。

　　连那头色泽混杂的长发都被绞碎成披肩短发的苏埃里大概根本没想过新晋的万物女神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吧，这片海水的神境原本属于海神，他曾经在与那只鬼祟的大章鱼战斗的时候，应对过这片辽阔海洋的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