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里,突然是金钗儿叫道:“大哥!”拔腿往前跑去。
白家姊妹定睛一看,才看到是白太素从前方廊下经过,听见呼唤便站住脚,扫了眼她们两个,便看向金钗儿。
金钗儿跟一只出笼的雀儿似的,扑棱棱跑到白梼跟前:“你去哪儿?”
白梼道:“今日要去齐王府里给王爷请安,刚才特去跟老太太回禀了。”
说了这句,又笑问:“你们这是从哪儿来?”
金钗儿说道:“听说大姐姐回来了,二姐姐跟三妹妹带我去见的。”
白梼见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满面灿烂,只是额角一绺刘海略乱了,他忍不住抬手给她将发丝轻轻地一拨,捋顺了些。
白蕙跟白锦已经走到跟前,见状都呆住了。
金钗儿见他伸手,本不知他要做什么,见他替自己撩头发,便笑道:“多谢白大哥。”
白梼察觉两个妹妹的异样,这才将脸上的笑收了几分,清清嗓子道:“好了,没什么事儿我要出门了。”
金钗儿先是点头,可突然想起在夫人院中听见的话,便道:“白大哥,大姐姐嫁的那个人真是混账吗?”
白梼正要走,闻言脚步一顿:“怎么了?”
此刻白锦忙道:“没什么的,别耽误了大哥出门。”
金钗儿扭头看了她一眼,谁知白蕙也无可忍,便跟白梼道:“大哥,我们刚才在太太那里听大姐姐跟她哭诉,说是大姐夫在外头弄的很不像样子,她不过劝了两句,就给他打伤了。太太也没法子,还说要跟你商议呢。”
白晓在旁无奈地看着二姐,欲言又止。
太素眉头微蹙,倒是不见别的表情,只点点头:“知道了。”
他不置可否说了这句,便又看向金钗儿,像是不太放心地嘱咐:“好好在府内,不许往外走动。”
金钗儿笑道:“我也知道啦!”
白梼不由又是一笑,这才迈步往外去了。
剩下两姊妹跟金钗儿在原地,白蕙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哥笑这么多次的。”
白锦也觉着诧异,不过她心里想的不是这件,只对白蕙道:“二姐姐,你怎么多嘴呢。”
这话很让二姑娘不解:“我怎么多嘴?”
三姑娘道:“先前太太跟大姐姐说的那两句,不过是搪塞她的罢了,如今大哥哥才立功回京,何必叫他为这些私事操心,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弄的不好,反而落自己一身骚。你现在嘴快跟大哥哥说了,指不定他会怎么样。”
白蕙眨巴着眼,听的呆呆的。
但她清楚,这三妹妹虽是庶出,却是太太肚子里的虫,太太心里想什么,白锦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揣摩到。
“那、那大哥哥也没说要怎么做,”白蕙有点担心:“我、我真的多话了?”
正在此时,金钗儿道:“跟你无关,是我先提起来的,太太要怪罪也先怪我。”
白蕙见她如此义气,不禁有些感激。
金钗儿又道:“而且这很没有道理,大姐姐虽然嫁了,可毕竟还是姓白,是从这府里走出去的白家的儿女,她吃了亏,难道白家就脸上有光了?不替她撑腰,还要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委委屈屈的过日子,我就想不通呢。要是白大哥真有法子就好了!”
白蕙听的连连点头,连白锦也听呆了,半晌才笑道:“罢了罢了,还是不说这个了,咱们去老太太那儿吧。”
三人这才重又向前去了。
而就在她们去后,在身后院门处,却是大姑娘白晓带了个心腹的丫头缓步走了出来。
白晓的脸色一言难尽。
大小姐本也是从慕容夫人房中出来要去见老太太的,谁知无意中听见她们三人在这里说自己的事。
更让白晓意想不到的是,她会听到金钗儿那样仗义执言直入人心的一番话。
她本来满腹委屈,只求慕容夫人为自己撑腰,没想到夫人却让她委曲求全。她虽然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娘家如此,仍是有些失望的。
又听白锦一语道破夫人的心思,更加心冷。可没想到金钗儿一个“外人”,居然会说出这么感动人心的话。
大小姐怔怔地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目光盯着中间那道身影,半是感动半是疑惑:“她、她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改邪归正了吗?这简直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且说白梼出门,小厮早牵了马在门口等候,伺候他上马,便跟着往齐王府而去。
这齐王殿下李应是皇帝最宠爱的第三子,人人称赞的贤王,当初白梼没出京前就跟齐王交好,这次回来后,因避嫌,一时没有去拜见,还是齐王派了人来传了两次,白梼才肯前往。
王府门口早有迎接的人站住了,请了白梼进内,齐王李应听奴婢说他到了,早在厅门口等候,远远看白梼进门,便满脸笑容迎上了几步。
白梼见状不免也加快步子赶到王爷跟前,忙行大礼,却给李应俯身扶住了。
齐王仔细端详着白梼,含笑说道:“先前你没回京前,日夜盼望,等你总算回来了,又偏看不见人,可见是建功立业面过圣的人,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白梼知道他是玩笑话,便也一笑道:“是臣怠慢了,请王爷恕罪。”
齐王搀着他的手到了里间,说道:“本王哪里舍得怪罪,只想你以后多往这府里走动走动,就罢了。”
到了里间落座,齐王迫不及待地问起边关战事等等情形,白梼知道他最爱听那些,便也捡着要紧的战况等都说给了他,齐王听的眉飞色舞,击掌叹道:“真恨不得本王也跟你同去,金戈铁马,何况的快意。”
这位王爷是很聪敏豁达的,且又礼贤下士,只不过皇室子弟,自小养尊处优,到底没见识过那些边关征战的惨烈,而白梼也不会跟他说这些。所以对他而言,打仗就像是值得夸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而没有细想过此中的淋漓鲜血跟如山白骨。
白梼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而齐王说完了正事,不免问起他的亲事相关。因倾身道:“怎么本王听说你的婚期已经定了?”
提到这个,白梼的眼中才透出几分异样的光芒:“是,就在腊月。”
齐王打量着他的表情,笑道:“最近总听人说你们府里双喜临门的,弄的本王心痒,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过你这年纪也该成家立业了,如此倒好,本王也该为你准备一件大礼才是。”
白梼欠身道:“臣不敢当。”
齐王道:“你若同本王客气,就是见外了。”
白梼这才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王盛情,非要留白梼吃了中饭再去,白梼只说还有一件事要做,改日再来。齐王无法,只好约定改日,先放他去了。
王府的管事亲自送白梼出门,过二门的时候,却见十几个王府的内侍,手中都端着红漆木盘从外而来,见了他们,便往旁边暂停避开。
白梼见这般阵仗,像是给王府内眷进献之物。
不妨那王府的管事因见他留神了一眼,便笑道:“爵爷不知听说了没有?我们王爷最近纳了一名侍妾,宠爱非常,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位的。”
白梼依稀不知在哪里听说过一句,闻言也不以为意。
毕竟齐王除了王妃外,王府内本来也有五六个姬妾,再多一个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看着内侍们捧着东西的阵仗,可见齐王的确是极宠爱这个新妾室。
打马出了王府街,两刻多钟,到了一个地方。
跟随白梼的小厮得胜本以为他要回府的,直到抬头看见面前三层楼的匾额上写着“留歌坊”几个字,在楼上还有许多穿红着绿的姑娘们莺声燕语的,得胜便惊呆了。
白梼面色如常,翻身下地往内走去,得胜叫道:“爷!”
可哪里还能拦住,眼睁睁地看着白梼大步流星地进了楼,得胜只好手忙脚乱地上前牵马,偏白梼的那匹坐骑乌云踏雪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大概是给楼里的香风熏到了,便猛地打了两个喷嚏,摇头摆尾,引得门口众人一片骚乱。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白梼已经进了门。
像是白梼这样的人品,出现在这种风尘之地,大概就如同漫天阴云之际,云破日出,其道大光。
原本还歌舞升平的楼内渐渐地鸦雀无声,连在台上弹唱的女子都停了下来,惊愕地望着门口出现的伟岸男子。
以前但凡有新客人到,立刻就会有姑娘们迎上前去招呼,但此刻,却连敢上前的人都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这男子的身份,但望着那星眸剑眉,就算是最不知羞耻的姑娘,也不敢贸然凑到白梼身边去。
白梼来留歌坊,自然是为了一见楼主薛红泪。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竟然歪打正着,另有意外之获。
第24章 甚是可口
虽不敢靠前, 但楼中环肥燕瘦,许多美人半是诧异却又含情脉脉地打量着白太素。
白梼却是岿然不动,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淡冷冷, 竟是不怒自威, 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鸦默雀静中,却有个人笑着招呼道:“哟, 这不是大哥吗?原来你也来逛窑子?”
白梼听见这个声音,眉峰一动, 抬头看时, 却见二楼处有个衣衫不整的人探身看过来, 高耸的颧骨, 微凹的眼眶,竟然正是白晓的夫君王校尉。
他把着栏杆站着, 身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靠在身边,正也呆呆地看着白梼。
之前在府内听金钗儿跟白蕙说了白晓的事情后,太素虽然没多话, 心里却已经记住了此事,本想着等完了此处的事情, 再去找这王校尉谈一谈。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的狭路相逢。
白梼看着二楼处的男人, 不动声色地迈步往楼上而去, 底下的姑娘们见状, 只以为白梼是来找这王校尉的……这才罢了。
对王校尉而言, 他对于太素自然不算陌生, 可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风尘地方见面。
王校尉以己度人, 立刻以为太素也是那种表面正经实则放荡、也跟自己一样是来寻欢作乐的。
他原本并不是很喜欢白梼,此刻见他跟自己是一路货色,在意外而轻视之余, 便生出几分同道中人的兴奋。
不等太素上楼,王校尉便笑道:“我知道,哥哥你必然是先前在那边境苦寒之地,找不到几个好姿色的□□,憋坏了是不是?今日既然遇上,我必给你找两个上好的,保管你舒舒服服的再也不想别的!”
白梼走到王校尉身前,看到他身旁的房门开着,想必先前正是在这里花天酒地,当下便转身走了进内。
王校尉见他不言语,便暗暗啐了声:“跑到这儿来了,还假正经!”却见身旁的女子只管盯着白梼,便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边:“滚!”
跟着白梼走到里间,王校尉笑道:“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只管跟我说……”
太素不等他说完便道:“听说你对白晓动了手吗?”
王校尉一怔,继而不以为然地笑说:“我昨儿晚上没家去,是不是她又因此瞎说八道了?你别信她……女人就是这么事儿多。”
太素转头,抬手握住了王校尉的肩膀:“是吗?”
王校尉正要回答,突然肩头剧痛,他察觉不对:“你……”便要挣脱,怎奈白梼的手如同铁镣一般,他举手去推,更是纹丝不动!
而肩头像是要给捏碎了一般,疼的他额头冷汗滚落,整个人忍不住惨叫起来。
在他的肩胛骨断裂之前,白梼松了手,他盯着王校尉慢慢道:“你若真有本事,就来跟我动手,别欺负一个女人。以后若让我知道你再伤害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必让你千百倍奉还。听清楚了吗?”
王校尉疼的牙关紧咬,向来虽知道白梼带兵之将,一身功夫,但白梼又不会对他们挥拳,所以对王校尉而言,倒也不放在心上。
今日白梼只稍微用了六七分力道,他已经承受不住了,这才知道所言非虚,面前的人是自己不能招惹的。
于是忍着痛道:“我原本也没怎么……知、知道了!”那狡辩的话都不敢往下说了,只退了出去,连滚带爬下了楼,犹如丧家之犬,头也不回地去了。
剩下太素正要出门,却见门口多了个身着紫衣的貌美妇人,她并没有盛装打扮,气质沉静,风韵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