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在顷刻间卷土重来,这几天重塑好的心态瞬间土崩瓦解。
她脸颊上的血色在逐渐退去,神色中浮现出了难掩的恐慌与不安,是发自内心地抵触和谢屿见面。
“别怕,我陪你去。”
白星梵的声色温柔、笃定,带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苏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眸光漆黑、深邃,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冷与压迫感,十分危险,却又能够令人无法自控地沉沦于他的那种深邃目光中,犹如坠入暗夜深渊。
这次她再也无法拒绝他的好意:“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轻声回。
白星梵给司机打了电话。司机很快就开着车回到了庄园。
四十分钟后,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了博爱医院开阔大气的正门前。
来的这一路上,苏颜一句话都没说,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树,却效果甚微,她还是忐忑不安,但理智稍微恢复了些许――这是她与谢屿的私人恩怨,与白星梵无关,她不能让他也卷入其中。
但是人家都已经陪她过来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留在车里等着她?
纠结许久,她才厚着脸皮开口:“我……”
“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苏颜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他。
不等她开口,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主动提出留在车内,全然不会让她感觉到尴尬和为难。
片刻后,她赧然一笑:“你让我很不好意思。”
白星梵也勾起了唇角,温声催促:“快去吧,小展还在等你。”
“嗯。”苏颜没再客套,迅速下了车,朝着医院正门跑了过去。
车内只剩下了白星梵与司机。
司机看了几眼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后座人的脸色,试探性开口:“刚才宋医生发了消息,说谢家人很多,苏小姐一个人怕是应付不了,会被欺负。”
“这样更好,”白星梵看着窗外苏颜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修长的食指在扶手箱上漫不经心地点着:“能让她看透谢家的真实面目。”
第13章 幸好
博爱医院这种顶级私人医院,提供的是高精尖的医疗服务,医院的安保工作也做得相当严格,苏颜才刚跑到住院部大楼,就被守在门前的保安拦了下来,要求她出示家属证明,不然不能入内。
苏颜说自己不是家属,也不是来探病的,而是去安保科找人的。
保安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拿出对讲机联系了同事,了解了确有其事后,他才放下警惕:“现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接你。”
苏颜的心口一提:“谁呀?”
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谢屿,但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谢屿,仿若得了ptsd似的,只要一想到谢屿,就能想到那场噩梦般的婚礼,然后她就会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然而保安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她只能等。
夕阳渐渐落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备受煎熬,一边着急去找弟弟,一边又想要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坚决不与谢屿见面。
好在,来接她的人不是谢屿,而是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苏颜也认识来人,他是谢屿的大伯,谢河山,然后不由舒了口气――只要来的不是谢屿,她都能坦然面对,最起码不会产生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谢河山已年逾五旬,但身材保持的很好,身姿依旧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精神气派,整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
他对苏颜的态度还算是不错,走到她面前后,朝着她亲切一笑:“颜颜。”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苏颜现在对谢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不知好歹,毕竟弟弟还在他们手上呢,所以她只能选择礼貌回应:“谢叔叔。”
“跟我走吧。”谢河山对苏颜说道。
“嗯。”苏颜点头,快速跟上了谢屿大伯的脚步。
谢河山领着她朝位于大厅东边的某条长走廊走了过去。
比起门诊楼,博爱医院的住院部更为安静,现在还是傍晚时分,亲友探望期早就结束了,整座楼几乎没有闲杂人员的走动,更别提这条幽深的走廊了。
整条走廊上只有苏颜和谢河山两人。
苏颜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去安保室,奈何谢河山却一点也不着急,步伐气定神闲,仿若是在餐后散步,苏颜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压着步子跟在他的侧后方。行至走廊中部的时候,身边的谢河山忽然扭脸看向了她:“小屿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关切与心疼。
苏颜还当他是准备为谢屿说情,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和谢屿已经彻底结束了。”
谢河山却停下了脚步,满目怜爱地看着她:“颜颜,你是个好女孩,直接更好的人去心疼你。”
苏颜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谢河山。
谢河山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还毫无顾忌朝她逼近了一步,同时伸出了手,试图去触碰她的脸颊,深情款款:“颜颜,其实叔叔喜欢你很久了,奈何……”
苏颜恶心的直反胃,不等谢河山把话说完,她就用力地推开了他,然后转身就跑,逃命似的跑回了大厅,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想给白星梵打电话。
然而却在点击拨通键的前一刻迟疑了。
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要求他来帮自己呢?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了自己卷入这场是非呢?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才拒绝了他的心意,现在又转过头要求他挺身而出为自己撑腰,这不是贱是什么?
只迟疑了那么几瞬,她就重新做出了选择,果断放下了手机。
胃部还在一阵阵抽搐,是被谢河山那个衣冠禽兽恶心的,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回头看向了来路。
谢河山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色坦然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苏颜不再看他,以免自己忍不住吐出来,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弟弟,好在大厅服务台处有护士在值班,于是她去了服务台,向值班护士询问安保室的位置。
护士告诉她安保室位于大厅西侧的走廊尽头。
刚才谢河山带她去的是东侧走廊――意识到这一点后,苏颜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恶心到了极点。
问路耽误了些时间,她刚对值班护士说完“谢谢”,谢河山就已经重新走到了她身边,还保持着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个人大概就是无耻届的天花板了。
苏颜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谢河山却紧随其后,语气咄咄逼人:“你弟弟重伤了小屿,他那个妈可不是省油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姐弟俩,我是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言语间,尽是威逼利诱。
苏颜却毫无畏惧,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么?大不了同归于尽,咱们一起上法制新闻!”
谢河山语塞,愤恨又不甘地盯着苏颜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洞穿。
走廊尽头往右转,就是安保室。
苏颜到来的时候,安保室门前已经围了好多人,闹得最凶的那位就是谢屿他妈沈蓉,其次是谢屿的两位姨妈,三姐妹联起手来用一种骂街泼妇般的强硬姿态逼迫着守在安保室门前的那两位身穿制服的保安把门打开,不达目的不罢休。
两位保安十分为难,不停地好言相劝:“咱们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维护治安,我们真的不能给你们开门。”
一旦把门打开了,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他们可不想丢了工作。
沈榕丝毫不把一位小保安放在眼里:“我们谢家人从来不是好惹的,你要是再不把门给我打开,我就连带着你和门里面的那个小杂种一起收拾!”
“你说谁是杂种?”
苏颜的声色冰冷,又夹杂着怒火。
原本乱糟糟的安保室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她。
沈榕越发的怒不可遏,几个箭步冲到了苏颜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下贱胚子!你还敢来!”
事发突然,苏颜躲都来不及多,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眼前猛然一黑,左耳开始嗡嗡作响,右耳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姐!”
苏展刚才一直龟缩在安保室内,不是不敢出去,而是不能出去,因为谢家人一直堵在门口,一旦他出去了,肯定少不了一场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谢屿他妈做过多纠缠,因为谢屿他妈的行为做派像极了一个没素质的泼妇,开口闭口就喷性//器官,普通人难以启齿的低俗词汇在她嘴里好像是老生常谈一样,脱口就出,一点都不像是个上流社会的阔太太,素质低的还不如他那个农村出身的妈呢。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这种从小就接受高等素质教育的大学生肯定不是泼妇的对手,骂也骂不过,也不能动手打女人,所以他只能龟缩在安保室内,等待着白哥来捞他。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来的竟然是他姐。
他都不是泼妇的对手,更何况是他姐呢?所以在听到姐姐声音的那一刻,他立即打开了安保室的门,紧接着就看到了谢屿他妈打他姐的那一幕,当即火冒三丈,身形急遽地冲过了挡在安保室门口的谢家人,也顾不得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底线了,先用力地推开了沈蓉,然后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谁他妈让你动我姐了?!”
比起沈蓉这位中年女人来说,苏展的力气大得多,苏颜只是被打肿了脸,沈蓉直接被打翻在地,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然而苏展这一动手,彻底激怒了在场的谢家人,瞬间就将他们姐弟俩团团围了起来,群起而攻之。
苏展立即张开了双臂,如同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老鹰似的,警惕感十足地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苏颜背抵墙壁,看着弟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眶一阵阵发酸,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特别无能――谢家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小展,但是她却没能力将他护在身后。
被逼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拿出手机迅速给白星梵发了条讯息:「救命。」
刚把消息发出去,一个女人就冲到了苏展面前,抬手就给了苏展一巴掌:“挨千刀的小杂种,跟谁都敢动手?当我们姐几个是吃素的么?”这是谢屿他大姨,沈萍。
谢屿他二姨沈莉正在扶谢屿他妈,嘴也没闲着:“今天非扒了你和你姐那个小贱人的一层皮不可!”
苏颜看到弟弟被打了,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地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出去,继而张开手臂挡在了他的身前,怒视着沈萍:“你再动手打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谢屿他大姨冷哼一声:“就你这个小狐狸精还要跟老娘拼命呢?今天老娘非得把你的衣服扒光不可!看看你到底有多骚!”说着,她就要动手去扒苏颜,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口,用力地往下扯。
苏颜惊慌失措,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二姨沈莉将沈蓉扶到蓝色休息椅上后,也气汹汹地冲了过来,伸手就抓住了苏颜的一只胳膊,开始扯她的袖子。
苏展见状猛得推开了这两人,迅速将姐姐抱在了怀中,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抵挡着来自谢屿两位姨妈的攻击。
然而这两位中年妇女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一个对着苏展的后背猛打猛踹,一个见缝插针地去抓苏颜,契而不舍地动手打她,或者扒她的衣服。
姐弟俩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挨打。
其他人则负责围堵他们姐弟俩,让他们无路可逃,然后冷眼旁观。
苏颜听到了弟弟的背部被捶打的闷响声,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挨了重击后的不自觉发颤,心疼的要命,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急得大哭,呜咽着说道:“小展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苏展不为所动,紧紧地将姐姐抱在怀中,咬着牙说道:“我没事!”
谢屿的两位姨妈对苏颜和苏展两姐弟的殴打不断,直到围堵圈中的某个人忽然被掐着后脖子拽了出来,紧接着,安保室门外再次响起了巴掌声。
这次的巴掌声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都是为了泄愤,力气虽大,但不得要领,响亮是响亮,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巴掌,沉闷,低重,震慑到了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