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军官带着乔的命令,顺着小树林狂奔到了沙滩上,和战舰上放出的交通艇取得了联系。
战舰面对卡班家庄园的那一侧,一扇扇炮门滑开,黑黝黝的炮口从炮门后缓缓探了出来。
天空闪电划过,照亮了海面。
乔和多隆少将等人站在岸上,眺望着那巨大的小山一般的船身,不由得同时抽了一口气。
“船坚炮利……哼,海军!”多隆少将低沉的咕哝了一声。
“粗,大,硬……卡班家的人,一定会喜欢的。”乔用力的拍了拍身边那门无法发射的一百毫野战炮,突然觉得,他对这些野战炮,彻底失去了兴趣。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狂暴的雷鸣声,一条一级战列舰、两条二级战列舰、六条快速护卫舰面朝庄园的这一侧,将近两百道火光络绎喷出。
‘轰、轰、轰’,沉闷的炮击声甚至压过了天空的炸雷声。
一发发开花弹撕裂雨幕,在空气中拉出了一条条白色的,肉眼可见的炮弹轨迹,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卡班家庄园左右两侧的小山包上。
一团团巨大的火光亮起,地动山摇,热浪四溅。
两座矗立了上百年,代表了卡班家在图伦港统治力的塔楼在火光中崩塌,隐约可见人影在火光中飞起,然后被恐怖的冲击波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舰炮在怒吼,第一波齐射荡平了两座小山包,然后第二波、第三波炮击接踵而来。
两座小山包下面,六栋长条状三层楼建筑在火光中崩塌、瓦解,残破的梁柱歪歪的插在废墟上,炮击带来的高温引燃了这些涂抹了防腐柏油的梁柱,暴雨中,这些梁柱就好像插在坟茔前的蜡烛一样,有气无力的燃烧着。
这些三层楼建筑中,驻扎了大量的卡班家护卫。
突兀的炮击让他们损失惨重,除了最机灵的一小撮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炮击中粉身碎骨。
舰炮的威力,绝非最大不过一百毫口径的陆军野战炮能比。
尤其三条战列舰船头、船尾的六门三百八十毫臼炮,更犹如毁灭一切的雷神之锤,巨大的炮弹落下处,大地都被凿开了一个个足以容纳一栋小房子的深坑。
三波齐射,六门臼炮几乎将两座小山头彻底夷平,冲击波摧毁了附近的几栋楼房,飞溅的石块更是将打理得美轮美奂的庭院打得稀烂。
一株株棕榈树崩断,一株株花木粉碎,无数碎石乱扫,庭院中一扇扇玻璃窗被打得稀烂,到处都是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传来。
“伟大的穆在上,扫平异端!”黑夜中,有高亢的口号声响起。
朗基努斯浑身燃烧着白色的烈焰,带起一团狂暴的热风,呼啸着一马当先冲进了卡班家的庄园。
卡班家庄园的大门,用青铜浇铸、厚达一尺的沉重大门,在朗基努斯的剑下就好像薄纸一样,被他一剑劈得碎成了数十片。
数十名胸前徽章上有着二叶、三叶、四叶金橡叶纹的高阶骑士,则是紧跟在朗基努斯身后,形成了一个锐不可当的箭头阵。
白色的火光缭绕,高温蒸发了方圆数百尺内的雨滴。
两千多教会骑士冲进了卡班家庄园,庄园内传来了无数人惊恐的尖叫声。
朗基努斯的吼声响彻夜空,低沉的狮吼声不断传来:“奉我主之名,邪恶的异端啊,放下武器……”
教会骑士在突击,他们势如破竹的冲进了卡班家庄园。
卡班家庄园中,护卫主力已经在炮击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稀稀拉拉近百名轮值的护卫冲出来阻挡。
朗基努斯的重剑疯狂挥舞,拦路的卡班家护卫被重剑劈开,身躯熊熊燃烧着,带着大片火光向四周抛洒。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味,在他的剑下,卡班家的庄园内血雨腥风,犹如地狱降临。
大队身穿铁灰色制服的帝国军士兵拔出刀剑,大踏步的冲进了卡班家。
他们顺着一条条道路,迅速封锁了一栋栋大小建筑。
“以帝国法律的名义,勒令你们放弃抵抗,配合我们的行动……胆敢异动者,格杀勿论。”士兵们迅速占领了卡班庄园大部,到处都响起了他们的怒吼声。
一刻钟后,乔和多隆少将等,来到了卡班家的主楼前。
主楼大门敞开,装饰华丽的门廊下,尕戎和一众卡班家的高层一个不少,一个个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
四面八方都是凶神恶煞般的教会骑士,远远近近无数的帝国军士兵合围,尕戎等人一个个目露绝望,浑身都是冷汗,再无刚刚晚餐时的镇定、从容。
“尕戎老爷。好久不见!”教会骑士和帝国军士兵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乔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尕戎等人面前,笑着向尕戎欠身行了一礼。
“记得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我打破了您小孙子……那个叫做,叫做……富拉尔的小少爷的脑袋……您亲自带着人去我家找我算账,我父亲赔了他好大一笔医药费呢。”
乔耸了耸肩膀,由衷的感慨道:“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就去找自家爷爷告状,还有脸上门讨要医药费……毫无疑问,这有点坏规矩。您说,是不是呢?”
尕戎飞快的看了一眼乔身后一字儿站着的五位帝国军少将,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身体也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事情不对,非常不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尕戎惨然问乔:“乔……无论如何,我是你的长辈,我们卡班家和威图家,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你来,做什么?”
乔灿然一笑:“杀你全家……哦,不,伟大的穆在上,我是来……消灭异端的!”
第七十三章 默契于心
卡班家主楼,一楼正厅。
宽敞的大厅被搅得一团糟,教会骑士们和士兵们拥挤在大厅里,雨水不断从他们身上滑落,弄得地面上湿哒哒的。
更有血水混在雨水中,大厅正中一张数十尺见方的圆形羊绒地毯,原本精美绝伦的花纹就被染得一滩一滩,变得无比的难看。
除开尕戎十三人,更有二十几名卡班家的核心圈族人被带了过来。
一群人紧紧的凑在一块儿,一个个脸色惨淡,犹如群狼环伺下的小羊羔,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唯有尕戎久经风雨。
四十年前,德伦帝国大军犹如雷霆扫穴一般碾压而下,卡班家族那时面临灭顶之灾,尕戎亲自参与了那一场九死一生的考验,让卡班家族从生死边缘挣扎逃脱。
经历过生死的人,比起这些后辈还是要镇定得多。
他强忍着心头的惊惧,毕恭毕敬的站在乔和朗基努斯的面前。
“乔少爷,之前种种,希望您能理解,富拉尔是我最小的孙子,我最溺爱他,所以我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不体面的事情。”
“您有任何诉求,我全部答应。”
尕戎强带着笑容,深深的向乔鞠躬致歉:“您……说一个数字,我绝无意见。另外,从今夜开始,卡班家族,将是威图家最可靠的盟友。”
乔‘呵呵’干笑了一声:“尕戎老爷,这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异端啊……”
尕戎直起身体,肃然对乔说道:“卡班家或许有不成器的族人,勾结一些恶棍、混蛋,做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绝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异端……不可能!”
尕戎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尖锐:“乔少爷,异端这样的罪名,我卡班家族,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尊敬的朗基努斯阁下……您觉得呢?卡班家族,一直对教会尊敬有加,我们是虔诚的信徒……”
尕戎的心里一片混乱,一颗心好似被沸腾的油锅在煎炸一样,难受得想要吐血。
但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坚持到最后。
他必须要弄明白,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嘉西嘉的那位女魔头要对卡班家下手,那么教会骑士怎么冒了出来?
尕戎心知肚明,今夜的事情,无论是族里的哪个混蛋招惹出来的,尕戎可以承认他杀人放火、谋乱叛国等所有的罪名。
杀人也好,放火也好,谋反也好,叛国也好。
这些明文规定在帝国各部法典上的罪行,都无法将整个卡班家族牵扯进去。
哪怕是谋反叛国呢?
卡班家如今也攀附上了帝都的贵人,以卡班家的家底子,无非是破财免灾!
但是‘异端’!
这是要死全家的。
教会的德性,梅德兰大陆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再庞大的家族,只要一人是异端,那么整个家族的所有人,都会被整整齐齐的绑在火刑架上。
尕戎已经做出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准备。
不惜成本的贿赂乔和五位帝国少将,哪怕将家族小金库中的现金消耗一空……他可以认下在帝国法典上记载的所有罪行,唯独‘异端’这项罪名,他绝对不会承认。
既然是帝国军和教会骑士联手出现,并非教会骑士单独出手,这就有了卡班家族腾挪转移的机会。
除开‘异端’罪名,其他什么都可以暂时认下来。
“你们可不够虔诚。”朗基努斯骨子里是个非常耿直的人,毕竟他的智商摆在那里,除了教会从小灌输的一些光明正大的口头禅,他其实并不太擅长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
“卡班家族,在整个图伦港,要论虔诚度,你们排在二十位开外。”朗基努斯很愤怒的盯着尕戎:“你们名列七人委员会,虔诚度却在二十位开外……你们很不虔诚。”
“我们未来会比以前虔诚十倍。”尕戎瞬间明白了朗基努斯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狠狠的问候了一阵圣希尔德大教堂的罗伦大主教,一直听说,罗伦大主教手中有个小账本,记载了图伦港各大家族每年供奉金的总金额。
没想到,是真的!
堂堂大主教,弄得和街头小贩一样斤斤计较……尕戎在心里,再一次狠狠的问候了一遍罗伦大主教的所有女性亲属。
“十倍。”尕戎压低了声音:“卡班家族未来,会比以前虔诚十倍。”
朗基努斯吧嗒了一下嘴,目光变得有点迷离。
十倍的虔诚?
不仅仅是金马克……还有那些娇嫩、可爱的姑娘和夫人们……她们去圣裁院忏悔室的次数和人数,也会是十倍喽?
朗基努斯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然后他迅速回过神来。
“混蛋!你把对我主的虔诚,当做了什么?”朗基努斯气得面皮发红,‘铿锵’一声拔出重剑,重重的架在了尕戎的脖子上:“该死的异端,你刚才的那些话,就足以证明,你是邪恶的异端……”
朗基努斯突然惊醒。
卡班家的确和腐蚀之灵有染,这是无数人亲眼目睹的事实。
无论他们捐献多少金马克,无论他们族内可爱的、美丽的小姐们,去忏悔室忏悔多少次,都无法改变这一点了。
这是一个该死的异端家族,而尕戎,居然还想用金马克和女人来腐蚀虔诚的朗基努斯!
“带上来!”乔招了招手。
几名士兵和几名教会骑士相互监督着,将之前在金锚俱乐部门口,引起了灰色金橡叶异变的少女押了上来。
少女浑身是水,被倾盆大雨浇得脸色惨白的她已经处于昏厥边缘,完全依靠着两名士兵的搀扶,这才犹如死人一样浑身哆嗦着,好容易进了一楼大厅。
“不,不,不……我不是……”
西里尔・容・卡班,卡班家族的嫡系族人,刚刚年满十八岁,在卡班家中,她是除了罗兰之外,姿容最美,作风最开放,在图伦港某些圈子中,也有着极大名声的女人。
“不,不,不,我不是……尕戎爷爷,我不是异端,我不是异端!”回到了家族的地盘,西里尔莫名多了几分精神,她呆呆的看了一眼站在大厅正中的一群族人,然后骤然看到了尕戎。
“我不是异端,尕戎爷爷……我真不是。”西里尔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然后变得嚎啕大哭,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干,我怎么会是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