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决赛呈现了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双方舌枪唇剑,明枪暗箭,般弱说得嗓子都冒烟了。眼看着胜利天平倾向双航,被告席悠悠抛出了一个新证据,足以致命的新证据,原告席鸦雀无声。
光华大学成为这一期模拟法庭的胜者,将十万奖金收于囊中。
般弱也不是不能接受输的结果,就是对方笑容过于碍眼,让她一口恶气发不出来。
散场之后,这人还撩拨她。
“看来你的法官男朋友的确是大公无私,竟然没有给你开小后门。”
般弱这个小仙女被气狠了,很不文雅冲他比了个中指。
林星野懒懒地说,“你的确该减减肥了,那么胖的手,还敢戴大肠发圈。”
般弱:“关你屁事!”
大概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发圈也跟着倒霉,也就是吃一顿饭的功夫,般弱发圈就不翼而飞了。她感到可惜,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大肠发圈,从两元店里淘来的,上边还系着两颗小桃子呢。
就当是消灾驱邪了。
结果这天晚上,般弱去附近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在仇人的瘦硬的手腕上见着了这玩意儿。
“……小偷!无耻!”
林星野:“?”
周围的男生纷纷聚集过来,七嘴八舌跟她聊天。
“是双航的小姐姐!嗷嗷,双马尾,我死了!”
“……全哥你注意点影响!别砸咱们光大的招牌!”
“房东小姐姐,买了水果你要吃吗?”
“你怎么这么晚出来买东西呀?你男朋友不怕你被偷走吗?”
“今天不好意思了哈,野哥他脾气有点暴,平常他性热情,不这样的。”
林星野给他们回复了一个字,滚。
众人颇有眼色,鸟兽状散开。
林星野也转头离开,被般弱拽着不能走。
“干什么?”
便利店的玻璃窗透出暖色调,而他整个人却是冷色系的,又冷又硬,不近人情。
“松手!”
“发圈还我,你个变态。”
般弱很确定那是她的东西,她用了三年,颜色旧了,连上边沾的一点油彩都吻合,“你家破产了吗,连两块钱的发圈也要捡?!”
现在的男主显然不是之前的模板,被她一激就跳起来,他反而很冷静地说,“你说这是你的,监控呢,证人呢,凡事要讲究证据,你不能因为你今天输了,你就迁怒我。我就不能兴趣独特,去两元店买一个女孩子用的发圈?”
般弱指着他,“你头发根本扎不起来,你要发圈干什么。”
“装饰啊。”他理所当然,“潮流不行吗。”
对待牲口就不能讲道理了,般弱直接明抢。
他将手举得高高的,脸上带着男孩独有的可恶的得意的神情。
般弱拽着人到了旁边的马路墩子,她踩了上去,堪堪与他身高平齐。
他却说,“这么紧靠着我,里面穿整齐了吗?就不怕我占便宜?”
般弱顿时脚一扭。
没有脸摔成大饼的事故出现,男生先一步做了她的肉垫,只是腿的姿势不太对,般弱被他卡在了腰上。
淡淡的血味飘了过来。
他手腕被马路墩子蹭到了,擦出一道血痕,般弱的发圈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她立刻就不想要这个发圈了。
她从男生身上爬起来,有人拉住她的手,她下意识甩开。
林星野愣了愣,随后又慢慢缩回手。
“给你。”
他主动脱下发圈,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不料她反应那么大――大概是不想她的私人之物与他有任何牵扯吧。
她就这么避他如洪水猛兽?
“我不要了,太脏了,你扔了吧。”般弱回答。
这一句又是刺了林星野一下,溃烂的心理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再度被人不加留情血淋淋地撕开。
她嫌他的血脏吗?
还是……嫌他这个人脏?
林星野垂下眼皮,随后单手撑地,一跃而起,他阴影高大,如同庞然怪物遮挡她。
“还是不了吧,我个人不喜欢欠人东西的。”
他将她逼到角落。
“……你要干嘛?”般弱满含警惕。
“我想了想。”男生双手插兜,“你之前支付我一百万,要我扮演倪佳明,可是我一次义务也没有尽到,不如我现在给你补上?你说说,倪佳明是怎么对你的,他喜欢怎么亲你,怎么让你更加快乐……”
“林星野!”
后头是一道惊怒的声音。
倪佳明拽着般弱出了包围圈。
林星野眼尾透着薄凉,“哟,兄弟,你来了。”
“你找她有什么事?”
年轻男友挡在她前面。
“没什么,还她个东西而已。”
般弱只想脱离是非,就伸出手主动了结案件,“那你还给我!”
林星野将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他亚麻白金的发色在路灯下分外刺眼,平伸着手,一个黑影滚到般弱手心。
“我喜欢你的口红。”他戴上兜帽,喉咙微动,“下次也涂这个焦糖奶茶色的吧。”
般弱:“???”
男主这是虾仁猪心啊!好端端说她口红干什么,摆明让小明误会!
他扔完炸弹就跑了,般弱还得跟人解释,“他是故意的!”
而男友的视线落在她的掌心。
般弱一看,天灵盖都要炸了。
男!主!是!个!贱!人!
般弱赶紧把是非之物给扔了,欲哭无泪,“这真的不是我的,我丢的是发圈,他故意栽赃陷害――”
他圈住了她。
暴烈地,莽撞地,不顾一切地吻她。
般弱所有的声音被他碾碎在唇齿里,剧烈地索求无度。
“好烫……”般弱扶着他的脸,“小明,你发烧了。”
在模拟法庭辩论赛之前,般弱就觉得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他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避开了她,一声不吭的,连续四天进行高强度的工作。般弱不由得咒骂学生会主席,自己想要名声,又干不好事,非得把她家哥哥拉下水!
可谁让倪佳明的人设过于完美无缺,学生会一有事情就找他。
“我没有。”
他摇摆着身躯,固执地亲她,“没有发烧,我很好。”
这都说胡话了吧。
“好好好,你没有发烧,我们先回去,行不行。”
“不回去。”他说。
大约是生病的人过于敏感脆弱,一向强悍从容的男生在她面前露了怯,孩子气得很,嗓音竟带了点哭腔,“我不回去,你也不许回去,不能和他有任何关联。你说我是你的,你的,你不可以跟他说话。”
他都看到了。
看到餐厅里的一角,她轻柔摸着他的脸。
看到模拟法庭上,他们默契地交锋,台下是一片狂热簇拥。
他像个旁观者。
每次。
每次都这样。
每次他都逃不过将一切拱手让人的命运。
他已经循环了无数遍剧情,死于霸凌,死于撕票,死于每一个猝不及防的血盆大口,明明已经被磨练得强大,不管再怎样地失去,都可以从容应付,唯独,这个他花尽心思,从男主手上抢走的女主,这个证明他确实被爱过的存在,他不想被人再次夺走。
哪怕她的喜欢只有他的十分之一。
他也像大人一样,成熟理智地处理这段感情,但他不行,距离上一次为止,他最长存活的时间也只是高考的那个暑假。
然后,他死于一场不明不白的车祸――因为他不小心脱离了剧情,没有去双航大学报道,而是选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学。
世界意志判定他的死亡。
噩梦又一次重新开局。
他越想逃离,就死得越快。
倪佳明有时也怨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五岁那年,要听见鲍贝贝的梦话。
起先,他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听着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他在长大的时间里一步步印证鲍贝贝嘴里说的事件。他觉得害怕,把一切告诉父母,他们却以为他生了病,请了心理医生。
他无意窥见了世界的真相,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发疯,把那冰冷的针头扎进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