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二十岁的风神秀异。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果用一个王朝的盛衰来界定他们寿龄,年轻的太京掌门也才轮了两代王朝,而他们,却已经有了五六之数。
大乘寿元,五千年是极限,他们还在三、四重法境打转,对方却拔足千里,修至第七重百法境,离最高的九重万法境也只差了两层境界。
琴道友是三十六洲公认的即将飞升第一人。
这样的人物,说是傲视千古也不为过,此刻却软下身段,替他家小师妹说话,众人一面是吃惊不已,觉得消受不起太京掌门的赔罪,一面又不禁感叹,那小师妹真是太京掌门的心头至宝,若能与之联姻,岂不是得了太京掌门独一份儿的庇佑?
人精似的老家伙们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掌门师兄还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他醉完了酒,利落办起正事。
三道大会自然不是同台竞法两人互殴那么简单,太京门联合三宗六派,劈开了一竿通天竹。
这竿通天竹同样是绝无仅有的洪荒至宝,原先有二十一节,后经过太京门专人培育,足足生出了三十六节秘境,每一节险象环生,而机缘了悟就在刹那之间。
众人对太京门的敬畏心更添一笔。
这表演舞台准备好了,赢家奖励也分配好了,就等着人来了。
不料,某日夜里,通天竹发出灿然金光,直通天际。
“这是……孕育出了小天外天?”
每个法宝成长道路不一样,但最终结果是一致的,那就是连接“小天外天”,他们梦寐以求的境界。
“小天外天”是修士们对飞升之地的敬称,这算是一个“作弊”手段,通过法宝窥测到玄妙未来,而他们又不能真正飞升,只是在某处地方停留一段时间,因此又称“小天外天”。
三宗六派的老怪物们有些坐不住了。
那可是“小天外天”啊!
他们穷尽一生,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飞升,哪怕是看一眼,对自己参悟也是极有益处。
可是这件通天法宝是太京掌门的私有之物,他肯开放给自家门派弟子,他们就不得不感激涕零了,如今还要踩在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再狡诈的老狐狸也会不好意思。
“无碍。”
掌门轻声道。
“诸位可以进入小天外天,若有机缘,君可自取。”
“这、这……这便宜太大了,老道受之有愧。”
掌门立于风中,黑发飞扬,“若是受不过,那便许我一个人情。他日,我若身死道消,烦请诸位,照拂一下我小师妹澹台般弱。”
众人面面相觑。
“掌门所托,吾辈自当尽心竭力。”
这次进入通天竹的除了三宗六派的道尊们,还有太京门的长老和内门弟子。
黑衣掌门沉吟半晌,将自家的小师妹安排在了通天竹的第二十五节 ,不会太危险,亦不会一无所得。他本想把人带在身边,一起进入最高的第三十六节,但这地儿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索性打消了念头。
般弱还被掌门师兄赏了一堆法器。
而装东西的须弥芥子发出不满的抗议,一次性往它肚子里塞那么多东西,件件是厉害的玩意儿,它储物大佬都要变成储物小弟啦!
“此去,定要当心,切莫逞能。”
掌门师兄沉声嘱咐。
“若有意外,记得摔碎为兄给你的令牌,我随后便到。还有就是……”
般弱听他又要长篇大论,连忙打住,“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我每一根汗毛都保护好!”
掌门师兄默默瞅着人跳上竹枝,身影消失不见。
“琴道友,我们也启程吧!”
道尊们看人依依送别完了,才敢凑上前来说话。
“澹台小友七窍玲珑,纵然有波折,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但愿如此。”
他吐了口气。
“走!”
黑衣掌门拔地而起,身形如鹤,冲入云霄,缓缓落到通天竹的顶端。
道尊们纷纷跟随。
他们屏气凝神进入“小天外天”。
白昼骤变黑夜。
人声鼎沸,华彩满目。
众人定睛一看。
面前是一座高达百丈的彩牌楼,灯影重重,游人喧闹,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热闹的夜晚庙会。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空中横冲直撞的墨线。
大家第一次进入这种古怪的“小天外天”,各自警戒,提防着四周的异常。
黑衣道士闪电般招手,握住一粒墨点。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那墨点啪的一声在他手心溅开,展开一看,是个“走”字。
众人头皮发麻。
“是灵字小天外天!”
大家脸色极为难看。
小天外天类型不同,陷阱也不同,像这一类以文字为主的秘境,最是诡谲难测。曾经有人手握“杀”字,把所有人屠尽之后,同样自戮而亡,没留一个活口。众人朝向黑衣掌门的目光微妙起来,他法力至强,若是又撞上了“亡”、“灾”、“戮”等字,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掌门也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惧目光,人在大道巅峰,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第一个注意到,所以他对旁人的情绪看得很淡。
“那彩牌楼有三十六个灯笼,若我猜得没错,一灯便是一轮考验,诸位,我们的考验开始了,是福是祸,诸位多加保重。”
这就是太京掌门的意思了——你们想进来,我让你们进了,至于结果如何,得看各人努力。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琴剑尊性情淡泊,成为掌门后,隐居太上山,从不参与各界纷争。
他杀的人很少。
而能得他庇佑的人,更少。
各人神色各异,又掠地而去,寻找破解之法。
掌门师兄得了一个“走”字,步履轻缓,行走在街道之中,又将游走在幌子上、行人衣襟上、桌面落花上等等小字笼入袖袍。
“灯,灯快灭了!”
有人叫声惊慌。
旁边响起嘚嘚的声响,一个面容稚嫩的小童跑到黑衣道士身边,手里提着两盏灯,露出尖尖虎牙,神态可掬。
“要猜灯谜吗?挑一盏吧!”
清脆的童言刚落音,不远处响起一声尖叫。
有人给不出“谜底”,天真可爱的小童突然张开嘴巴,满是利齿,活生生咬下了一截手臂。
掌门神色平静,曲指弹出一字。
‘四面山溪虾戏水。’
是‘思’字。
“哇哦。”白衣小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恭喜你猜对了,给你个彩头吧。”
彩头?
掌门正思索间,天边传来一声惊呼。
他仰头去看,彩灯将夜空染得绚丽如昼,明灯如星河,耀耀灼人眼。
他看到了一抹雪。
“……小师妹!”
掌门师兄瞳孔一震,不再迟疑,如鹤冲天,掠向一排排高耸的屋檐,避开沉浮的孔明灯,踩上四时花、彩绸、红漆、松枝、灯笼制成的彩牌楼。
他朝天际伸出胳膊。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恍惚一瞬。
世人皆知,太京掌门一剑仙来,震古烁今,而自身性子,也是淡薄如流水,待人接物稳重周道。但很少人知,他也有少年孤傲桀骜。
他十六岁,剑意开悟,正是登堂入室之际,师父领回了一个六岁女童,娇气,爱哭,任性,还笨,脸圆得像小元宵,每天起床都要扎小揪揪,不扎又得哭上一轮。
为了照顾她,他不得不放弃了大半练剑的时间。
偶尔他也会感到烦闷,特别是这小团子不服管教,自己笨还不笨鸟先飞,骂了几句就掉泪珠子,又趁他不注意,跑了出去,躲在树上不回去。
疏忽照顾的小师哥挨了师父的一顿收拾。
那是他第一次挨打。
于是那天,心高气傲的少年憋着一股气,冷眼看她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儿。
忆起年少之事,他忽而感到抱歉。
于是这次,他坦坦荡荡张开双臂,温柔地接住了这片天上飘落的雪。
掌门师兄在她耳边轻轻道。
“睁眼,不怕。”
小师哥这次接住你了。
稳稳当当的,不怕掉屁股墩儿。
般弱从他怀里撑起身子,有些困惑,“师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方才,突然感受到一股拉力,然后就坠落了下来。”
恕宗掌门的落脚点正好在彩灯楼附近,飞了上来,给她解释一通。
她恍然大悟,很快抓住了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