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放下了手机。
隔着人群,他们正好四目相交。
“那个鼓手哥哥在看谁?”
“好像是我们这边?!”
“什么?真的假的?”
“啊啊啊鼓手哥哥这红眼圈太欲了我真不行了!!!”
那冷白肌肤是很晃眼的,一点点泅湿泛红都能看得见。
正好主唱用清澈空灵的声音唱道:
“颓废香气,褪掉伪装。”
“深埋颈肩,不想你走。”
般弱当下就想扎根在这里了。
但不行。
她有约了。
般弱狠下心肠,就往后走,“麻烦让一下,谢谢!”
人们被乐队的男生们调动起了情绪,个个狂热无比,使劲挥动着手中的荧光棒,般弱险些被戳得“千疮百孔”。
等她扒出这圈儿,她马尾基本没法看了,刘海直接起飞。般弱对着小镜子捋了捋,又补了一下被蹭掉的西柚色唇红,这才昂首挺胸向第3舞台进发。身后是撕心裂肺又惊心动魄的嘶吼,失去王冠的男人正在挽留他的神明。
结果是惨烈的。
神明一去不回,他终自毁,葬身在冰寒刺骨的冬夜,谁也不知这一场侵犯与救赎同在的秘恋。
“王冠碎裂,深渊已近。”
“罪欲赐我,直至……枷锁满身!”
“嘭――”
鼓声戛然而止。
薄妄利落扔飞了手中鼓棒,胸膛起伏,微微喘息。
台下是山呼海啸的喝彩,粉丝跟疯了一样,急切靠近房车,又被安保人员拦住。
他相信,这一刻,在音乐巨大的感染力之下,他们是某些人的神。
但他的神在何处呢?
薄妄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般弱凭借着砂俘给她发的信息:[我在第3舞台,有着蓝色彩旗的篝火边]。
她锁定了目标。
那蓝色彩旗边的确站了个人,他背对着她,从身影上看,是高高瘦瘦的,脑壳也没有秃,颇有一种清冷男神的气场。般弱几乎要哭了,不容易,她终于面到了一个正常的网恋对象!
般弱似小猫一样,轻悄踱步过去,从背后拍了拍人。
“嘿!”
对方缓缓转身。
般弱:“……?”
为什么她的网恋对象会长一张高三年级教导主任的脸?!
般弱:我他妈裂开了啊!
这一定是噩梦!
呜呜呜她要回家!!!
“你是……?”
鼎学一中的教导主任看她了半天,忽然惊叫,“哎呀,是你啊,鹿同学!”
教导主任带过无数届学生,全部记住不现实,而他们唯一的高考状元,教导主任几乎是在历史名人学生墙上天天见,想忘也忘也不了,自她以后,他们鼎学一中再也没有出过高考状元了,连全省前百名都没有!
这让教导主任愈发怀念起鹿同学还在的光荣时代了。
“程主任好。”般弱铁青着一张脸,“好巧,您也来看音乐节啊?”
至今未婚已经三十五岁的教导主任老脸一红,“是啊,我来见网友的。”
般弱:“!!!”
我他妈!我可以原地去世了!
教导主任见到优秀校友,难免就想唠嗑一顿,“鹿同学,你今年大四吧,听说首都大学的教授都很喜欢你呢,有一次黄教授来到我校,他还提起你了!哎呀,你真是太出色了,母校以你为荣啊!对了,我个人是非常喜欢体育新闻的,你射击比赛……”
般弱僵硬得跟个小可怜似的,她全程只敢点头。
“你也一个人来音乐节吗?”
般弱反射性回答,“不,我跟哥哥来的!”
教导主任恍然大悟,“是鹿先生吧。”
般弱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祸水东引,“对,对,就是他,主任,我哥可想你了,咳,就是很感激你培养出了我,他想见你,跟你说说话,所以咱们一起去见他吧!”
程主任欣然同意,一边谦虚道,“哪里,都是鹿先生教导有方……”
薄妄刚从台上下来,人挤人的,粉丝们问他要签名。
薄妄礼貌客气回应。
随后人海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但因为太拥挤了,般弱的手指下滑,她拼命揪住了那突起的边缘部分。
薄妄眼神滑过冷厉,他转过头,正要呵斥。
一双小鹿眼跳进他的视野。
他咽下了斥责。
般弱被挤得脸都变形了,薄妄只得出卖队友,“主唱他们都在后面呢,为了感谢你们的支持,他们决定捐出身上的白衬衫,先到先得。对,我的这件已经挂出去了,很抱歉呢。”
哗的一下,粉丝疯狂涌向后台。
般弱默默做了个好运的姿势。
菩萨保佑。
希望鹿嘉和他们不会被扒光。
般弱就这样拽着薄妄的衣服走出来包围圈,随后他眼皮下撩,“你要拽着哥哥的内裤到什么时候?”
般弱:“……”
她烫手般松开,尴尬笑笑。
薄妄又问,“找我什么事儿,你不是去面基――”
般弱反手一个巴掌,清脆摔在对方的嘴唇上。
“……”
“不好意思,手误,手误。”般弱挽着他的背,姿势颇为狗腿,“哥哥,帮我个忙行不行?”
薄妄:“太累,不帮。”
般弱:“我帮你捶背!按摩!敲腿!”
薄妄:“算了,我无福消受。”
般弱:“有的!有的!你特别有福!”
薄妄:“怎么个有福法?”
般弱于是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后,吻上他的指尖,那嘴唇是很柔软的。
薄妄一愣。
他蹙了蹙眉,想抽回手,般弱握得更紧。
男人哑着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般弱经历了两场山崩式的网恋,早就对小奶狗死心了,她还不如选个赏心悦目的人渣呢,脸好看,身材也棒,大家还能互相渣渣。
般弱调整演技,满脸深情地说,“我现在才发现,千帆过尽,你才是我的归途。”
薄妄:“演技很烂,说点牲口能听懂的。”
般弱:“……哥哥我又被网骗了呜呜呜那对象是高三教导主任我人没了呜呜!”
薄妄:“所以呢?”
般弱:“哥哥你救救我?”
薄妄没动,他冷淡开口,“怎么救你?”
般弱也乱得很,她怎么也没想到奔现的会是熟人,尴尬得她脚趾发麻,她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你,你能不能给我想办法,把他给糊弄了啊,一定不要让程主任知道我身份。”
薄妄睇她,“哥哥给你收拾烂摊子,然后呢,你让我无偿劳动?”
女孩子歪头,踮起了脚尖。
在人群的笑声、海浪的涛声、心跳的悸动声中,轻轻咬了下他喉结。
篝火明灭不定,冷风也窜入他的尾椎骨。
薄薄的衬衫盛进了春意。
他的手心纠缠着樱桃冷香。
“我跟哥哥谈一场很久很久的恋爱,好不好?”
她孩子气般勾着他的尾指,晃荡着,“我每天,嗯,让哥哥甜到合不拢腿!”
今晚没有月光,海也像殉情了般寂寞。
他却意外等到了白色阳光。
以致于,从那腐烂的、湿臭的块茎里,重新长出了玫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