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含的食材也是特别丰富。
丰富到一天三轮轮着吃还能不重样。这是什么?这是开放diy的自助野餐营地啊!
苏凉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练习场的正确使用方法,对此不能再满意。
接下去的几天,她基本每次进练习场后都要先给自己捏套厨具加调料,然后上课讲着讲着就开始整食材煮饭。黑乌和莎拉蒂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在蹭饭的快乐下,他们不仅学得很快,和苏凉的关系也缓和得很快。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纠结于该如何对待现在的苏凉,而此刻的他们,已经能够苏凉召唤出食材后,非常自然且熟练地上去就帮着择菜杀鱼了。
这天队内小会结束,黑乌甚至无比自然地来了句:“苏凉,今天下午我们去吃啥?”
……?
正在坐在原位整理表格的安戈瞬间抬起头,冷冷看了过来。
黑乌被他的视线扫得后背一凉,慌忙改口:“学什么!我是说我们今天学什么!”
“……”安戈这才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倒不是说他对苏凉这种教学方式有什么意见。主要是心情有些微妙――毕竟,教练是不能进练习场里。
出于职责,他又必须盯着练习场里每一期直播。每一次都是从餐前饮料看到餐后水果……不是,是从《老饕赋》看到《荔枝图序》,心情怎能不微妙。
苏凉带着人挖竹笋的时候他在看,苏凉领着人煮猪肉的时候他还得看。看的时候往往都还没有吃饭……不,他怀疑就算吃饭了可能也没法抵御那种精神伤害。
要是别的观众,实在看得馋了,还能中途退出。可他不是退啊,只能硬撑着往下追,偏偏他的队员们还要时不时来给他伤口上撒盐――
娜菲和奈亚自打去蹭过饭后,似乎就养成了坏习惯,动不动就厚着脸皮过来要一下练习场的进入许可,嘴上说的好听,“我们需要团队练习”,转头一看直播,好嘛餐桌旁边又多两份餐具。
至于林暖,苏凉一开始给他布置了别的学习任务,让他完美错过了第一顿饭。第二顿……第二次练习的时候,总算松口让林暖同批进入。而在招待他吃了一次名叫“辣螺*”的食物后,苏凉便彻底放开了限制,每次要搞荤菜的时候总记得叫上林暖一起。
剩下安戈一人。就只他一个人,给他们发着练习场的进入许可,替他们付着练习场的额外人头费,然后一个人坐在光脑前面,寂寞地喝着营养液。
他的心真的好累。
思及此处,安戈连眼神都变得更幽怨了些。苏凉瞥他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今天不搞吃的。正经上课。昨天布置给你们的课后作业都完成了吗?等等先拿来给我看一下。”
“哦……”听她这么说,黑乌很明显地丧了下,连头顶的冠羽都微微垂了下来。莎拉蒂没好气地戳了他一下,他这才没精打采地起身,跟着苏凉一起走出了小会议室。
……
苏凉所说的“课后作业”,自然不是她在练习场里所布置的那些。
开玩笑,下一轮言灵战再过两天就要开了。黑乌他们自身又没什么基础,像那样深挖词句,不仅效率低,还增加学习难度,一点都不减负。
她也就是在练习场的时候说说,算是给几人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向,实际布置的任务,还是以熟读和理解为主,当然能背下来是再好不过了。
话说回来,娜菲还真没说错……自打自己开始在练习场当众布置那种鉴赏性题目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在餐厅里听到其他队的成员在窃窃私语,激烈讨论“咬定青山不放松”中的“咬定”到底好在哪儿,“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又究竟为何生动。
感动于他们的求学精神,苏凉有时也会在练习场里公布一下答案。一来二去,这原本用来当烟雾蛋的鉴赏性题目,反倒成了一部分观众坚持蹲守直播空间的原因之一了。
回到黑乌这边的作业。
下轮言灵战的通知昨天已经发来,苏凉自己轮空,黑乌、莎拉蒂在末日区,林暖在逃生区,她就针对末日区里可能存在的需求,列了一些易背的诗词,昨天的作业就是让他们自己根据思想情感对诗歌分类,以便加深理解。
……托林暖的福,她现在发现,强调作者感情真的很重要。要是再来一个把“颠狂柳絮随风去”当成真诚赞美的,她怕不是真的得疯掉。
所幸莎拉蒂两人的作业还是完成得相当不错的。不仅如此,他们在诗词记诵方面的表现也很令苏凉惊喜――经过前面几天的教学,苏凉已经发现,这两人虽都没什么基础,但在背诗方面,不乏亮眼的表现。
尤其是在涉及到他们感兴趣的领域时。
黑乌本身的领悟力就比较好,对节奏和韵律的感知力很强,对感情色彩非常敏感。尤其喜欢爱情题材和清丽婉转、具有风情的诗句。苏凉曾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他推荐了一些婉约派的词作,他大多接受良好,甚至能在还没理解的情况下,就背下柳永的《蝶恋花》。
“我不知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什么意思。但我一听到这句话,就想抖开羽毛,为我无缘的初恋跳一支哀舞。”他是对苏凉这么说的。
至于莎拉蒂,她的喜好和黑乌就不太一样。她似乎完全不吃莺莺燕燕的花间词派,但在第一次看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话时,她就沉默了很久。
苏凉后来才知道,她故乡在长尾星的边沿,那里是一大片无垠的荒漠。那里信号很差,所以当地土著依旧保留了用信烟传递信息的习惯。
“这句话感觉就像在写我的家乡。和我常见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莎拉蒂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句话那么短,却像是一张照片。”
苏凉其实觉得这句诗更像一幅画,一幅辽阔壮观的画。但她没有纠正莎拉蒂,而是又给她推荐起了其它类似的诗――她一开始还以为莎拉蒂就就好王维这口,后来发现,这妹子最爱的其实是军旅和边塞诗。
不管怎样,能记下来就是好事。
苏凉在他俩身上收获了久违的欣慰感,然而想想最开始教的林暖,她头又有点痛了。
学得慢还是其次――问题是,她总觉得,林暖的学习态度好像都有些出问题了。
虽然还是跟着背跟着学,但和黑乌他们一对比,差距就很明显。作业完成度底,听讲心不在焉,黑乌和莎拉蒂有时还会过来问自己问题呢,而林暖?
他也就在自己发东坡肉时积极一些。
看样子是时候把《劝学》提上日程了……苏凉默默想着,暗暗叹了口气,将思绪又转回了当下。
“行。作业都可以。就先这样吧――对了,林暖呢?”苏凉将两人各自交上的梳理作业都还了回去,左右张望一下,这才发现林暖不在场。
“还在会议室呢吧。”莎拉蒂答道,“刚才就没见他出来。”
苏凉再叹口气,让两人先去练习场实战演练,自己又反身往会议室走去,去抓某个她一不注意就开溜的家伙。
刚到会议门口,却听里面传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掀翻了。
下一秒,就见门被推开。一个人影红着眼眶冲了出来,见到门口的苏凉,明显怔了一下。
“娜菲?”苏凉望着面前的人,也微微一愣,跟着就见娜菲用力擦了下眼睛,冲她微一点头算作回应,跟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就见奈亚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苏凉,不好意思地笑笑,慌忙追着娜菲离开了。
苏凉莫名其妙,再往会议室一看,只见里面这会儿只剩下了一个人――林暖正笔笔直地坐在角落里,手上拿一块洁白的软布,正在擦他那柄挂满尖牙的弯刃。
他的不远处,还有一把翻倒的椅子。
苏凉撇了撇嘴,进去随手勾过把椅子坐下,问道:“你做什么了,把娜菲气成那样。”
林暖动作一顿,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气的?”
“不是你难道是奈亚。”苏凉嗤了一声。
林暖:“……”
他小心地拨了拨面前挂在面前利刃上的尖牙,好一会儿才道:“她自己制定了一份体能训练计划。过来问我的意见。”
“……哦。”苏凉想了下,明白了。
娜菲现在拿的言灵是《雷神战决》,如果想要顺利使用,确实需要增强体能。
另一方面,林暖原本修习的是同系列的《三十六战决》,他的意见也确实很有参考性。
“然后呢?你打击她了?”苏凉问道。
林暖蹙眉看了她一眼:“我当然没有。”
“我只是告诉她,不要做无用功。兽人有兽人的天赋,鱼人有鱼人的天分。上天给的界限就在那儿,再怎么去勉强都是无用功。”
他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只说了这些。”
苏凉:“……”
“首先,你那就是叫‘打击’。”她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头,“第二,你这个说法,我不能苟同。”
“有希望是好事。”林暖道,“但事实总是这样。”
他低头又擦起自己的弯刃来,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就像兽人只懂狩猎,不懂高雅,更学不会什么浪漫;羽人精通艺术,却不会打架,鱼人受自然眷顾,然而天生娇弱――每个种族,都是有自己的天赋和局限的。”
苏凉:“……”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暖,忽然有些明白,他这些天学习热情陡降的原由了。
……虽然他一开始,好像也没多少学习热情。
她抿抿唇,起身走了过去,弯腰按下林暖手中拿着的弯刃:“好好聊聊?”
林暖视线落在她按在刀面上的手指上。略一迟疑,还是就由她这么按着了。
“什么?”他问道。
苏凉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一时没想好措辞,只得先扯了一句:“你这武器上的牙很漂亮。”
“嗯。”林暖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我每天都保养的。”
苏凉仔细观察了下,道:“真奇怪――我听奈亚说,这些牙,都来自你猎杀过的猎物。”
可这上面的牙,有的明显已经很有年头了。
林暖闻言,却是微微弯了弯唇。
“那是老人家的做法。”他说着,摇了摇头,“我这刃上的牙,都来自我的先人。”
苏凉:“?”
“这里每一颗牙,都来自我的一个祖辈。象征着他们猎下的最强壮的猎物――我的父亲曾说,这是祖先们辉煌的凝结。这些凝结串起来,就是我们一族的历史和轨迹。”林暖淡淡道。
所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必须代代相传、不可遗失的东西。
苏凉闻言,眼神却是微闪了一下。
片刻后,才听她轻声道:“那其实差不多啊。”
“?”林暖抬眼看她,眼中带着困惑。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我的族人那么小就要学着背古诗――其实意义是一样的。”
苏凉摊了摊手:“那些诗篇,就是我们祖先留下的‘牙’。那是他们才思的凝结,是他们人生的锚点,是值得铭记传承的东西……”
所以要代代相传,不可遗忘、不要丢失。
承接过往,方能启迪今朝。
从这方面来说,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曾经说过,我的民族是一个浪漫的民族。那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你的种族,不也是很浪漫的吗?”
苏凉望着林暖,轻轻笑起来:“所以,是谁说兽人不懂浪漫的?”
林暖的动作顿住。
他似是被苏凉的话给搞糊涂了,金琥珀色的眸子一时有些茫然。
苏凉又是一笑:“所以说,不要急着给自己定性,对其他人也是一样。有些东西,是藏在暗处的,需要慢慢发掘――光靠定义是看不到的。”
她缓缓起身,顺手扶起了翻倒在地的椅子,转身往外走。
“行了,不和你废话了。过来上课――对了,你昨天作业做了没?就你没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