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一碗菠菜面
我也不知道甘爸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但想到这是最后的愿望,也就没有拒绝。
正好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超市,我们直奔而去。
甘爸选了一个超大的购物车,非要自己推着走。
首先去的,就是婴儿专区,选了很多婴儿玩的启智玩具。
随后,又去零食区,让小星喜欢什么就选什么。
要是换做平常,我一定要制止小星,毕竟小孩子吃太多的零食,对身体和牙齿都不好。
可今天,就随了甘爸的意思了。
倒是小星十分懂事,只是拿了两盒巧克力,其他的说什么都不要了。
甘爸问起来,就主动开口说小孩子是不可以吃那么多糖果的。
“那好吧,我们家小星就是听话懂事,以后也要这样乖知道吗?不然的话,外公就不保护你了。”
小星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外公,我一定乖,那你要一直保护我,好吗?”
“好。”
说了一会儿话,我们又去了蔬菜专区。
甘爸这才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来。
他买了菠菜和面粉,说是要给我们做面条吃。
“最开始和你们妈妈做生意的时候,不是搞旅游,而是做面条生意呢,结果失败了,家里面剩下的面粉跟大山似的,怎么吃都吃不完。
这时候你妈妈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去外面捡来了菜市场收摊时候不要的烂菜叶,炒菜是不行了,因为油太贵,干脆捣碎成汁,做成了绿色的面条。”
这段故事,甘爸昨晚有跟我们说过。
那个时候还大笑着说,吃蔬菜面的那段时间,连上厕所都是绿色的,还和妈妈调侃说,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面里加点绿。
可这样痛苦的遭遇,却还是成为了甘爸最珍贵的回忆。
“我也没什么好留给你们的了,就给你们做一碗蔬菜面吧,以后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或许,只是努力的方向错了。”
说着这些,甘爸便已经把购物车推给了甘露,让她去结账。
自己则拽着我,悄悄的塞给我一个小盒子,“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现在给你,等甘露到时候怀孕的时候,就把这个送给她,不对,是送给我的外孙或者外孙女,不能少的。”
我握着手里的小盒子,小小的却沉甸甸,应该是金子之类做的东西。
再想到是给小孩子,估计就是金锁之类的。
甘爸给小树叶和小星都买了礼物,自然也不会忘记甘露的那一份。
只是现在甘露还没有孩子,所以就暂时让我保管起来,等到到时候再给。
我收好放在包里,“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甘露已经狐疑的走了过来,“你们两个人聊什么呢,还非得站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
甘爸打哈哈,“能聊什么啊,没什么,对了,不是让你去结账吗?”
甘露一把揽住了甘爸的胳膊,撒娇的口吻,“我让老刘去结账了,我要陪着你。”
“好,那我们一块儿出去吧。”甘爸说道。
等结完账之后,我们返回了酒店。
因为定的是豪华套间的缘故,所以是带着厨房的,做起饭来十分方便。
在橱柜里面,甚至还有一台破壁机,成功的解决了菠菜榨汁的问题。
做面条花不了多少工夫,很快,我们每人面前都有一碗不算太多的面条,绿油油的,撒上红彤彤的辣椒油之后,看上去也挺赏心悦目的。
“尝尝吧。”甘爸说道。
我第一个拿起筷子来吃,没想到碗里的盐放多了,齁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面对着甘爸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说了好吃。
其他人同样都是夸赞的话语。
哪怕是年纪最小的小星,也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把面条给吃完了。
甘爸很开心,自己也端起碗准备开始吃。
“等等爸,”我赶紧阻拦,担心一会儿甘爸吃到味道之后,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临死之前还要被骗一遍,心里会不会不开心啊?
“怎么了?”甘爸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出声,“放心吧,我昨天问过机构的负责人了,是可以吃东西的,再说了,不是有句老话说了,上路之前,最好是做个饱死鬼嘛。”
说完,我也没有拦住,就直接一口一口把面全部都给吃光了。
期间皱了皱眉头,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那碗面,连汤都没有剩下。
吃完面条之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明显大家的气氛都开始低潮起来,耷拉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沉默着去往了机构,找到负责人签字,这才得知原来真正进行安乐死的地方是在郊外。
按照规定,甘爸是要坐着他们的车子前往的,如果有陪同的家属,也就跟着一起坐那辆车。
可无奈我们人实在是太多了,机构的那辆小面包车压根就塞不下,而也没有人愿意单独跟在后面,一路上都没有办法见到甘爸。
无可奈何,负责人只能给我们破了先例,让甘爸坐我们的车,我们跟着小面包车走。
房车行驶在宽阔的沥青马路上,微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恬静。
如果没有人说,一定不会有人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
可别人不知道,我们却是知道的。
好几次甘露想要哭,又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看得我们大家都是一阵心疼。
而等到前面的面包车在一间白色的小房子跟前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心都像是被撕碎了一样。
倒是甘爸很是从容,第一个下了车。
里头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等着了,先询问甘爸的身份和目的,再次签署同意书之后,就可以躺在床上了。
一个看似很平常的房间,靠墙的位置有一张床,边上还有一个输液架,这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了。
我们一行人围站在了床边,看着甘爸被工作人员插上输液针。
“现在是生理盐水,然后我会在这边加一根管子,里面就是安乐死要用到的注射液,由你自己决定推入,这是针筒,你往里推,就是推入了。”工作人员说道。
“那他会疼吗?”小星稚嫩的脸颊上充满了担忧,仰起头来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回答,“不会的,他会有点困,然后很快就睡着了,这时候,就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说完,又看向甘爸,将针筒交到了甘爸的手里。
而小星动作十分迅速,从怀中掏出了刚才买的巧克力,掰下好大一块,塞到了甘爸的嘴里,“外公,你吃这个,甜甜的,吃完就不要害怕了。”
“好。”甘爸嚼着那块巧克力,手上开始慢慢的推入液体。
他的呼吸开始越来越平稳,也开始越来越缓慢。
我能感觉到,他真的要走了。
“你们的妈妈啊,做饭真的不好吃,就和今天的面一样,好难吃,我临走之前再吃一次,去了那边,就能找到她了,到时候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渐渐地,甘爸的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而胸口却已经没有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