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懂。”
赵司翰于是派了人入内去唤赵朗来,如此这般一说,赵朗想了一下,道:“我去问问她,可不保能成。”赵朗去见妹妹,赵司翰已使眼色命人请了钟秀娥带着赵勤过来,这半路结成的娘儿俩倒是客客气气的,相处还成。
钟秀娥问公孙佳怎么有空过来,公孙佳道:“过两天我到外婆那儿住几个月,把宅子修一修,冬天再搬回去,过来告诉您一声。”几人又就修房子的事儿聊了几句。赵朗就回来了,一脸歉意地说:“她正伤心,怎么说都不肯呢。”
公孙佳捏着颗梅子的手顿了一顿,放下来,说:“我就知道,我的异想天开不会很顺利。没事儿。你家里,课业也不要荒废了。”
赵朗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三抱歉。公孙佳道:“本就是我强人所难,我自己就是个特例,做的事儿不合君子的法度也是常有的。你别放在心上才是呢。”
钟秀娥问道:“那你怎么办?”
公孙佳道:“我再找人呗。”
赵司翰道:“也可选擢识字女子。”
公孙佳道:“那就要看缘份了,只有府上这样的人家才能多养几个灵秀的女儿。差一些的人家,他们的儿子都未必能养得好,更不会用心让女儿读书了。我再想想吧。”
赵司翰也有些惋惜,亲自将她送出门去。回头对钟秀娥道:“夫人,这下归宁的时候既可见母亲又可见女儿啦。”钟秀娥还担心着公孙佳的事,又想自己也想不出办法来,只好说:“她这也太费心了。”
赵司翰道:“你现在要她不去费心,她也不答应呢。真要担心,准备些衣食陈设玩器,给长公主那里送去。孩子住到外婆家,难道夫人就不管了?”钟秀娥道:“还真是!”赵勤道:“我帮您参详?听说又有新样子了,我穿不得,她用来正好。”两人手拉手走了。
赵司翰目送她们离开,低声问赵朗:“给我说实话!”
赵朗道:“我与妹妹商议……”
兄妹俩商议了一回,赵朗觉得机会不错,他也信任公孙佳,再者,妹妹也能通过这个机会见识一下各地青年才俊,第二春也就有希望了。年轻美貌一个妹子放在家里捂着,赵朗都心疼。
他妹妹却有主意:“名不正言不顺,我随她进出,是她的什么人?以命妇做随从,于礼不合,她也没有这个排场。且公孙丞相以女子之身入政事堂是天时地利,她将来还有婚姻一道坎,生育又是一道坎,未必能够持久。我走出一步,再叫赶回来?日后再清算,何必呢?”
赵朗一想,这倒也是,叹息道:“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呀!”
“噗,哥哥守不住了么?”
“胡说!”
“那就安心呆着吧,陛下治天下不可能不用人才,哥哥正是人才。您看,六叔不也在家里坐得很稳么?难道他是因为自己是丞相的继父才老神在在的?不是,因为她是咱们家的人,因为他的人望。”
赵朗道:“我这就回绝了她。”
赵司翰听完,皱眉道:“她太有主意了,难说好坏。既是如此,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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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她回到府里,没有马上下令就搬家找外婆,而是先说了赐宅等事,让阿姜去打点那一处:“去看看大小,不要张扬。”
继而把单良叫了来,告诉他要搬迁的事,单良道:“到大长公主那里?咱们家又不是没有别的屋子!咱们的人进出可不方便!”
公孙佳道:“我知道,这一出,多少事都要更麻烦。可这样,我不留遗憾。以后忙起来,就更不得功夫了。”
单良问道:“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公孙佳将朝上的事简要地说了,单良想到彭犀,是有点不自信,怕自己说错了,小心地问:“我看陛下这个,不像是定下的样子。他不会想不到太尉会……死吧?郡王又是不管事儿的人,真正进来的只有江尚书一人而已,他的资望又不太够呢……是等着赵……”
公孙佳道:“我也这样想。”
单良放心了,说:“咱们这个陛下,心眼儿可多着呢。”
公孙佳笑笑:“我不怕人心眼多,任他如何繁复,我直来直往做我要做的事就够了。”
“善!”
“那我就要问先生了:是不是惦记着彭犀?”
“我惦记他干嘛?!!!”
公孙佳笑吟吟地看着他,单良嘟囔了一声:“我只与他擅长的不同而已。”
“那不结了?”
“哼!”
公孙佳道:“你们俩都别扭,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单良翻了一个白眼。
公孙佳道:“那咱们请他来说说话?”
单良含糊地应了一声。待请彭犀的人出去,他才问公孙佳:“您要说什么?”
“三件事,一是实录选拔人才,二是我缺女人帮我,赵家那个寡居的小娘子不肯,三是我有个构想,国家如此之大,光有一个京城不够,还要有个副都。这几次出征非常不便,就是没有一个大城作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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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回答是来自彭犀。
他住在公孙佳的房子里也是犹豫不决,公孙佳要见他,他也就来了,想着,见了公孙佳是不是就能下决心是走是留了。
哪知公孙佳三个问题搔到了他的痒处,他又说不出离开的话来了。公孙佳的问题在他这里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实录的人才选拔方式彭犀是比较赞成的:“这样好!实录必得修好,这清流把持的臭毛病也该改一改了,如此一来既变了,又不过份,只是筛选剩下的人,您想好怎么用了么?”
公孙佳笑道:“当然!陛下要亲自考核天下县令。”
彭犀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描述的表情,欣慰、喜悦又变出一点失落。
公孙佳道:“这样的安排,您还满意吗?”
彭犀很快管理好表情,岔了个话题说下一个:“赵家不轻易松口并不意外!不是所有的家族都要女儿支撑门户的!您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肯定要犹豫,答应得太痛快了,您才要担心呢!那他们一定是想好了后路!”
单良怒道:“彭犀!你说清楚!君侯从来名正言顺!”
彭犀毫不退让:“她在公孙家里是名正言顺的罢了!”
单良一时语塞,他还真忘了这一条。
公孙佳问道:“那先生您呢?”
彭犀避而不答:“也不用沮丧,只要稍稍放出风去,会有人来的!有投机,或许也有奇缘,用人在乎一心。”
公孙佳按住了单良,又说第三件事。
彭犀一直稳稳的,此时却很激动,抚掌道:“大妙!您没看错,副都其实自前朝就有的!土地广博,只以京师以地难以统御,边远之地不闻纶音……”
反正,只要国土扩大到一定的规模,再高效的治理它也不是一个中心能够办妥的。副都就是这么来的。或者是一东一西,或者是一南一北,京师主要是政治军事,副都一般是交通、经济,有时也兼政治,具体看当时的情况。
前朝、前前朝都有这样的城市,不合前朝末年的战乱,给打烂了!本朝创立之后休养生息,先修复了京师。之后又是一系列的事情,副都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复。
彭犀的意见是:“当年大火七日,烧作焦土,半个月后土地才凉下来。废得太厉害了,要勘测,能修复就修,不能,在附近择址新建反而省力。两京之间的道路也该整修,再有全国上下的官道,赵司徒曾主持做过修复,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该重新规划一下,既要办成,又不能过度消耗民力……”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公孙佳顺竿爬了:“先生,请――”
“啊?”
“您可比我有条理多了,这奏疏,请您执笔。”
“我……”
公孙佳说:“我一直用代笔的。嗯?”
彭犀深吸一口气:“恭敬不如从命。”
薛珍看看单宇,说:“先生,请随我来,笔墨都备下了。”
彭犀去写稿子,公孙佳伸手拍拍单良的肩膀:“别看啦,都走了,望夫石吗?”
“胡说!”单良吹胡子瞪眼睛的,“唉,比我强,我……也老了……”
“你们是不同的。”公孙佳说。
“我不如他,他更能帮到您,我要还在您的身边,会嫉妒得下手的。别看他说这些个大政比我强,我要整他,他也是个死。您……”
公孙佳按住单良的肩膀:“你们是不同的,你是我的家人。”
单良撑不住这一句话,眼眶一红,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了下来:“哎!”
“哟,还想走吗?”
单良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行吧,我不整他了。”
公孙佳笑道:“也甭憋着,十年了,我想我现在能给你嬉笑怒骂的自在日子了。”
“哎。”
“洗脸去呀,鼻涕挂到胡子上了!”
“哎哟喂!”
单良洗完脸,又喝了两盏茶,那边彭犀才一脸意犹未尽的拿了写的稿子回来:“君侯请看。”
公孙佳览卷大喜,这他娘的才是正经上疏该有的样子啊!她一脸期待地问道:“先生,不走了,行么?”
彭犀的心被撕扯着,他知道自己应该事了拂衣去,才符合燕王旧属的形象,可是……舍不得!一展抱负的希望就在眼前,谁能舍得?他要真是个隐士,就不会出仕!犹豫再三,他一跺脚,点了点头:“开府全凭天意,府上聘个文书总是可以的吧?”
单良道:“要什么文书?散官告身多得是!领一个得了。这样还有一个好处,要推举你的时候不至于太突兀。”单良就是这么办的,身上有个衔儿,也不去主动补实缺,就跟着公孙府里混着。说起来是官员没错,但是形同公孙佳的私属。
彭犀有点犹豫,公孙佳道:“先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彭犀一揖,道:“听相公吩咐。”
公孙佳道:“那收拾收拾,咱们得搬个家,我要住外婆家一阵儿,把这儿修修。”
彭犀问道:“您是担心与贺州人疏远了,是么?”
“我想外婆了,”公孙佳撇了撇嘴,“我本来就是贺州人,只要还走亲戚,就不会远。”
彭犀会意,微低一下头。
公孙佳道:“我得住几个月去,如何安顿还要与那边府里商议一下,你们不搬过去住也没关系,我在那儿附近也有宅子。哎,我外公的宝贝儿们现在是表哥在用,我们这一辈如果有一个人能开府,必定是他,外公留下的人,先生不妨与他们多聊聊。对了,我想起来,你这个散官有个说法――做修实录的顾问。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别让他们春秋笔法了,帮我盯一盯,成不成?”
彭犀此时的心情,恰与所有在公孙佳手下做事的人一样――跟对人,是真的痛快。
“遵令!”答应时,心里“女侍从”、“女官”、“实录”、“京派与贺州平衡”、“用天下英才”、“天下税赋”、“全国人丁”几根辐条已转成了个车轮。
还没转出个影儿来,阿练跑了进来:“君侯!坏了!普贤奴跑回来了!”
哦艹!前两天还担心他县令干不好被章熙当场抓住小辫子,想着怎么把他调回来或者遮掩呢,他居然跑回来了?这不是考核的时候,也不该他进京。
“他回来干什么?!”
第222章 经营
以公孙佳对大外甥的了解, 这货还是挺想干点正事的,除了蠢点,没别的毛病, 心地也还不错, 给他安排一个也不难管的县,还给他配了帮忙的人,能有什么事儿叫他半道跑回来?
如果是安排在边境,还有可能是回来报个边患,如果是穷乡僻壤,还有可能是闹了山匪。可这两种情况都不存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