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彭犀,提醒了他一下:“深入敌后要小心。”
张、黄、薛三人结伴而来,都是说:“要好好干呐!”他们三人各有子侄在北地,都说有事不凑手可以联络他们的子侄一起行动。
然后是阿练等侍女,她们也是结伴而来,说:“我们会给你好好准备行李的。”
没一个挽留他的!
元铮心慌得不行,拦下阿练,十分不要脸地拣起了当初对人家的称呼:“师父,君侯……”
阿练笑吟吟地:“哦,君侯让我们给你准备行李呢。”
完了,这下坏菜了!元铮道:“我去见君侯。”
“急什么呀?她在库房那里,亲自给你挑东西呢!”
这是要亲手送走啊!
元铮硬是往库房里闯了去,阿青啐了一口,道:“仗着自己是……就知道在府里瞎闯!”
元铮到了库房门前就傻了,库房前已堆了七、八只大箱子,公孙佳还在指挥着往里塞东西。她准备东西也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在里面挑东西,她是拿着单子点菜:“这个好,这个也不错,还有这个。”
这不能是给我的吧?
公孙佳看到了他,招招手,说:“来,到这里来。看看还要什么。”
“给、给我的?”元铮指着地上的一片箱子问。
公孙佳点点头,说:“还有要的么?我看这个也不错,装上吧。”
“太、太多了。”为了送我走也不至于下这本钱呐!
阿姜捂住了眼睛,对公孙佳道:“君侯,您想想以前。”
“嗯,以前怎么了?我亏欠他什么了吗?”
元铮忙道:“没有的。”
阿姜一声呻吟,道:“我是说,您想想当初请容家娘子那一回。头一回。”拆了集市的锅回来,人家也没有很喜欢啊!怎么又犯这毛病了?
公孙佳认真地想了一下,她与元铮,江仙仙与容逸?本来就不一样啊!怎么可能照搬?是不是傻的?阿姜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她觉得这事儿有点怪。
元铮却先笑了,公孙佳拆人家锅的时候他就在场的,公孙佳想对谁好的时候一准儿是全心全意的。他不慌了,声音也不紧张了,说:“阿姜姐姐,你先擦擦汗吧。”
阿姜叹了口气,觉得这比自己跑十趟宫里与人拉关系都累。元铮对公孙佳说:“君侯,府里哪个地方最郑重?”
公孙佳奇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说的话,得在郑重的地方说,不然总会被人不当一回事儿。”
“哦,那去书房吧。”
“你在书房里议的事不少,不会当我现在也是开玩笑吧?”
“你想说什么?”公孙佳皱了皱眉,有点要生气的样子。
元铮道:“那请移步书房。”
公孙佳无可不可,与他到了书房,没坐下就问:“现在可说了?”
元铮认真地道:“脱的时候也说过了,穿着衣裳的时候也说过了,不知怎么说才能让你信,我是认真的。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人原就少,想让你不讨厌的人就更少了。你什么都不缺,缺了也能自己去拿到。婚姻情爱于你而言并不顶重要,这些我都知道的。我想做那个不是顶重要的人,行么?”
“行啊。”
元铮目瞪口呆,掐了自己一把,旋即要确认:“你答应了?!真的?!”
“不然呢?我出十道难题,为难死你?”公孙佳奇怪地看着他,“傻了吗?傻了我就不要了。”
“只要能在你身边,做题做到死也可以的。”元铮说。
公孙佳道:“找我到这儿来就为说这个?”
元铮突然觉得自己是有点蠢的,马上说:“还有就是北上,不知道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
“哎。”
“走吧,咱们继续收拾行李去。铺盖之类让阿练他们做去了,咱们再接着挑些称手的兵器。再拿些金银器吧,应该能用得着……”
元铮炸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挨着公孙佳往外走:“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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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自我感觉挺好,第二天还请了个假,亲自把元铮给送出城去。
元铮万没想到公孙佳会亲自送他,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
“好,”公孙佳给了元铮一枚印章,“以后的信件,把这个盖在起首,你的私印盖在末尾。我的印鉴,你认得。”
看着元铮把印章小心地收好,公孙佳突然笑了:“哎,你以往临走前都替我做好些文章的,要是这回你也提前给我把回信写好……哈哈……”
她笑得停不下来。
元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那我一定写得很长,里面要写满了‘过得很好’、‘没有再生病’和……‘想你了’。”
真真切切的牵挂与关心,公孙佳从不缺少,但是元铮话里的依赖却让公孙佳感觉陌生又有些说不出的亲近。公孙佳道:“好。去吧,明年雍邑就可以开工了,那儿离北地近,我会让它早些完工的。”
元铮的眼睛更亮了:“我会早日踏平王庭的!北地太平,早些回来。”
荣校尉忍无可忍,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才把元铮给送走。
公孙佳登车之后若有所失,车进了京城,两耳灌进了热闹的人声,竟感受到了一种闹市中的孤独。
反正今天请了假,就休息一天好了,公孙佳想,反正道路与运河的事已安排妥当动工了,朝上也无大事了。
她决定让自己发一天的呆,也算放个假,什么招徕文学之士之类的,统统放到明天再做!
哪知才在窗前坐下,让单宇才读了两行杂记,钟源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公孙佳看看外面:“天还没黑,他不是该在枢密院吗?”枢密院初创,架子是搭好了,钟源接手之后要做的事情也还有很多呢。
钟源疾步走了过来,见公孙佳还歪在榻上,不客气地拖了张椅子坐在榻前:“还有闲心请假偷懒吗?要出事了。”
“怎么?”公孙佳坐了起来。
“今天朝会一散,陈王就找到了我,他竟要我支持他入主东宫!”
“啥?他疯了吧?”
钟源道:“他是长子,陛下又未立后,拖了这么久。你说,他会怎么想?”
“我在想,纪贵妃害怕不害怕?”
钟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总不至于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第233章 拒绝
钟源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领会到了公孙佳话中的未尽之意——章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亲娘的命、外公的全家能够换来自己的帝位,章昺也会去做这笔交易!
公孙佳瞄了一眼他的眼色,轻快地说:“他是个凉薄的人, 我不过是照最凉薄的套路来想罢了。顺口一说, 你又何必在意?”
“胡闹!”钟源大声说,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戏言?!”
他的声音很大,他在斥责,他的表情却表示:他已经信了。
公孙佳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说:“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吧, 你不能说这不可能。更有甚者……”
“他敢!”钟源又惊又怒, 显然, 他也知道, 比起纪贵妃,对章昺而言,最好的事情反而是章熙暴毙。
公孙佳蹬上鞋子,说:“彭先生劝我向陛下进言,该考虑立储的事情了。”她站了起来, 双手按在了钟源的肩上。钟源往椅背上一仰,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事情怎么到了这么一个地步了呢?”
公孙佳道:“时也命也, 一步一步赶到这儿了,回头看也是无益,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坏。我没想到他竟敢找到你!不能再耽搁了, 咱们现在就进宫!问一问陛下对储位的打算!东宫、中宫, 他至少要立一下,才能安天下人心。否则……”
钟源问道:“否则如何?”
“那为了江山社稷,咱们就该有所筹划啦。”
钟源道:“谁都比陈王强!哪怕是秦王,哎, 你说,陛下为什么到现在未立秦王?”
公孙佳道:“陛下登基才多久呢?哪有这么急的?礼法上也说不过去,总要转个弯面子上才能过得去。”
钟源起身道:“那好吧,咱们一同进宫。这个事儿不好就贸然上个奏本,陛下是回答好呢?还是不回答好?不如当面问一问,愿意答就答,不愿意答,咱们也知道他在犹豫。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公孙佳原本就打算跟章熙聊一聊的,现在钟源又带了那么一个消息来,那就不能等了!
等公孙佳换完衣服出来,钟源已经满屋转圈转得额角生汗了。公孙佳道:“给他打盆水来。”钟源举起袖子擦了一把脸,道:“顾不上啦,咱们快走吧。”
公孙佳道:“别急,宫中禁卫咱们还能说得上话呢!纪贵妃在我手里!我让他们加紧盘查,决不让贵妃与宫外有任何消息联通。”纪贵妃的宫外都是她安排的人在看守,更不要提皇太后、王贤妃没一个愿意纪贵妃从宫里出来的,都死盯着那儿。之前章熙就下过令,不让儿子跟纪贵妃有多接触,断绝这母子二人的联系还是能办得到的。
只不过以前纪莹等人探望纪贵妃以及章昺年节、生日的时候来问候母亲还是可以做到的,现在连这个也禁了,不就成了?
余下的就是护卫好章熙,齐活了!
钟源道:“你不懂,我与他们一家打交道的时间更长。这一家子长呐——”他长叹了一声,“看起来个个都循礼守法,对吧?可实际上呢,你掰开了一看,他们哪件事儿都没有踩在礼法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公孙佳一想,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说:“只要别气着陛下就行,咱们先去见陛下吧。”反正只要跟章熙说了,也就是问心无愧了。
兄妹俩极有默契,都没有提政事堂的其他人又或者是他们别的什么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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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宫中,两人很快得到了召见。章熙正在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站着,双手背地身后,像个圆润的茶壶。
章熙对钟源一向和蔼,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公孙佳觉得自己才是姐姐、钟源还是个小弟弟。章熙对钟源的口气是非常慈爱和软的,问道:“怎么啦?是有什么事为难么?”钟源说:“遇到陈王。”
章熙点点头,对公孙佳则问道:“有何事发生?你不是请假了么?”
如果没有钟源做对比,章熙对公孙佳的态度绝对称得上和蔼可亲了,可人就是怕对比。公孙佳也规规矩矩地说:“是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情,此事宜早不宜迟。”
钟源道:“是立储的事情。”
公孙佳续道:“纵然不马上立储,中宫也该有个信儿了。中宫、东宫久悬未决,人心浮动。”
章熙的表情微妙了起来,钟源抢上两步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搀到御座上坐下,轻声劝道:“总是这么吊着,人人心里都人盘算,原本没什么的,也要养出点什么心思来了。”
章熙道:“你们这是商量好了才来对我说的?”
公孙佳道:“要是商量好了,就该催促您速立某人了。”
钟源道:“无论您意属于谁,都请早做决断又以安人心。”
章熙问道:“你们是知道什么了吗?还是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