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做了自我介绍,她是刚从战区回来的无国界医生,叫做莉娜,暂时住在这边。
这里距离战区很近,另外盛骁想要去的大使馆,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
莉娜一边帮他重新清理伤口,一边说:“你要去大使馆,怎么会跑到这边来?这都已经到了边境线了。”
盛骁紧咬着牙关,忍住剧痛,面如土色。疼痛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听她说的话,只是艰难的问了一句,“什么?”
莉娜笑说:“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怕疼。”
盛骁瞥了她一眼,眼神里透着不满,却没有力气再说半个字。
他瘦了许多,原本是均匀的身材,现在偏瘦,脸也粗糙了很多,本来生满了胡须,莉娜给他带回来的时候,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看着都要死了。
但这边因为靠近战区,只有一个临时医院,设备简陋,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搬迁。
莉娜先把他带到临时医院,检查了身上的伤势,盛骁昏迷了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莉娜见他身上的几样东西十分值钱,但他出现的方式又那么诡异,思来想去,安全起见,还是把他先带回家。
而后,帮他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胡须,有胡子的时候,看着就是个帅哥,胡子刮掉以后,反差极大,在莉娜这里,大有惊为天人之势。
长得很好看,不过面黄肌瘦,稍微有点影响颜值。
莉娜煮了白粥,食物有限,这边没什么特别好的吃食,跟国内比不了。
她说:“正好,你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喝点清粥,而我这边也只有这个是最好的伙食了,我平日里基本是不开火,只吃压缩饼干,还有一些罐头。”
“你命还挺硬,我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呢。昏迷的时候一直胡言乱语,袁鹿是你老婆么?”
他睁开眼,说:“我说什么了?有其他人听到么?”
“有人在找你?”
他显然有些慌乱,挣扎着要起来,莉娜将他摁了回去,说:“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势挺严重的,想活着,就不要乱来。别以为你现在醒来,就万事大吉,你身上的那些伤口,要是不好好养着,照样要你小命。我救回来的小命,就没道理又被老天爷收走。”
这么一折腾,盛骁身体的疼痛加深。
他浑身都不舒服,时时刻刻都觉得疼,浑身都疼,夜里睡觉更是痛苦。
因为药剂有限,莉娜给他用药不特别多,伤口还在初期愈合阶段,肯定是会疼。
莉娜见他深浅不一的呼吸,笑说:“没办法,忍一忍。你就当是历练,等你痊愈,就是极大能者了。”
“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他喘着粗气说。
莉娜:“反正你近期只能在这里待着,这周围没什么人,消息传不出去,想找你的人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盛骁不知道她话里的真假,但也没有心力说话,只在她把粥喂过来的时候,稍稍张一下嘴。
粥很淡,没什么味道,也还是难以下咽。
莉娜是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不过见他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也就作罢。喂完粥,就打算退出去。
屋子很小,就只有一个房间。
盛骁咳了声,说:“你有办法联系得了大使馆么?”
说完,他又摇头,自我否认,“不行,这样冒然联系,肯定会被发现,他们人还没过来,我就死了。”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莉娜站在旁边看着他,显然他很焦虑,听他嘴里吐露的只言片语,不难猜出来,他可能是有仇家,或者有人想要赶尽杀绝,让他死在这里。
莉娜说:“你现在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从你身上的伤势来讲,你先不要想别的,先养伤。你现在动不了身,真要有人来接你,也必然得大张旗鼓,到时候就更加危险。”
“至于我,你放心好了,你既然能在我这里醒过来,就应该安心,我不会害你,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她笑着说:“先休息吧。”
盛骁无奈,“我没法休息。”
“痛的久了,慢慢就习惯了。还有啊,等你再好一点,得把你的身份交代清楚。哦,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盛骁想了一下,说:“袁马。”
莉娜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堂堂帅哥,这名字取的真是过分随意。
她轻掩上门。
盛骁整个人松弛下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这房间的窗户很小,外面是个阴天,光线不足,房间内阴暗,还有点潮湿。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浪迹了多久,回家,成了一条极艰难的路。搞不好甚至会死在这里,但他绝不能死,他若是死了,袁鹿怎么办?盛家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无法判断现在国内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活着回去。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好了又伤,伤了又好。被囚禁的那些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们每隔一天,会对他进行不同手段的折磨,还给他喂不知名的药。
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吃下去的那些是什么。
他闭着眼,几乎不敢回想这些日子的种种,只有想着袁鹿,想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他才能够咬牙坚持下去。
死很容易,活着却十分艰难。
他总不能葬身异国,甚至尸骨无存。
……
李婉婉见到了万岁,在海市的商场里。
偶遇。
她将消息成功的递到他耳朵里。
只是尼国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更何况,还有齐辛炎安排的杀手,那么盛骁一定不敢露面,这就难上加难。
只有尽力而为。
李婉婉觉得万岁越发的成熟帅气,与第一次见到时的纹身师万岁,简直判若两人。
西装一穿,领带一打,若不是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那份匪气,还真是个正经商人。
两人一起喝了下午茶,李婉婉叽叽喳喳,是个话唠。
万岁说:“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陶老爷子?”
“不能,他所在的医院有三道防护线,第一道就不过去。他现在不随便见人,不过倒是愿意见我,谁让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还是他最喜欢的儿媳妇。你找他有什么事儿么?他现在除了手头还握着公司里的股份,其他实权已经都交给陶堰了。江湖上的纷扰,他也不再管。”
“那就等有机会了,见一面。我相信总有机会。”
李婉婉不置可否,似乎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兴趣,“你现在还单身么?还等着袁鹿?”
“这与你无关。”
“随便聊聊嘛。”
他看了下时间,“不闲聊了,我还有事儿。”
“无情。”
说罢,万岁就先行离开,李婉婉兀自悠闲的继续喝咖啡,吃甜点。
……
袁鹿激动的情绪,在得知盛韬光失踪后,彻底的平复下来。
就好像原本晴空万里,突然打了一个响雷,乌云遮住了一半的阳光。是袁美华亲自过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家里。
等了一天,人都没有回来。
打电话也不通。
不过,他这人最近确实有点神出鬼没,大部分时候,也确实不接袁美华的电话。所以一开始,袁美华也没有特别在意,等过了三四天,甚至一周以后,袁美华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人不回家,也没有消息,这不就是失踪了么?
她当即就报警,找了相熟的人,利用天眼,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露面是在动车站,但没有其他相关信息。
袁美华想到在尼国时候的爆炸,心里不安到了极点,就把事情告诉了袁鹿。
袁鹿知道以后,两夜没睡,她十分后怕,后怕她跟李婉婉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被发现了,怎么会那么巧。可江韧这些日子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他只是每天回来都会送她个小礼物,或贵重,或普通,都是他亲自去买。
还带她去公司开会,或者就是单纯陪着他上班。
过两天要出差,她必然也是要陪同。
这次,去巴黎。
他专门空出了三四天的时间,准备带着她在巴黎玩一玩。
要带她去看薰衣草。
每天都在做计划,他的心思大抵就分成两半,一半放在工作,一半则放在她这里。
袁鹿私下里跟温乾互相交流情况,可以说,江韧现在倒是能真正的控制好了情绪,还有他疑心的毛病。起码突然之间发火生气少了很多。
基本上,他对自己好像有了预判,在知道要生气的时候,会自行走开,一个人在外面抽烟,或者关在屋子里发泄。
等冷静了,才会出现在她跟前,认认真真的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但袁鹿还是不敢冒险,去拉拢他,她有时候会很担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看着江韧对她的心思,袁鹿没什么信心,他愿意为了她,跟齐辛炎反目。
这大概就是齐辛炎不动她的理由。
她甚至怀疑,让盛骁逃跑,也是齐辛炎的手段,这样下落不明,能看到一点希望的状态,不就是把她给牵制住了?
然后就形成了眼下这个局面,互相牵制拉扯,如此竟然意外的成了一个极其和谐的状态,她不敢打破,江韧更舍不得去打破。
他似乎死死的拿捏了所有人的心理。
温乾帮江韧联系好了医院和医生,约了时间,他亲自带着袁鹿去医院建档。
温乾作为中间人,也在场。
私人医院,费用高,人就少,不用预约也不必排队。
是vvvip的服务,在妇产科权威医生的陪同下,完成了建档所需要的全部检查,除此之外,还另外做了一些身体检查。
江韧觉得她作为孕妇,身量有点偏瘦,近期他变着法子给她弄吃的,可体重还是没有上去。
医生表示前期保持正常体重,后期会重起来的,不过袁鹿确实有点瘦。
医生说:“不过你确实有点偏瘦了,不要太挑食,也不用太讲究,有时候过分精细的养着,也未必养得好。就随意一点,怀孕不是生病,不用过分小心。我知道你之前是有胎停育,是怕这个也不好,是么?”
袁鹿:“是的。”
“轻松点,一切都正常,孩子很好。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保持好心情,好么?”
袁鹿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您。”
一个上午搞定,温乾说:“第一次见嫂子,我请客吃饭。我朋友推荐了我一个不错的餐厅,前几天去吃过,味道很不错,食材都很新鲜,要不要去试试看?”
袁鹿看了看江韧,他点头,“好啊。”
江韧把车钥匙就拿给温乾,让他开车,他则跟袁鹿一块坐在后面。
江韧现在的情绪一般,毕竟肚子里的孩子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内心深处,他甚至心知肚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们粉饰太平的样子。
它如泡影,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平日里,他可以忽视,可现在这根刺,直接拿到眼前,他心里自然会有大的波动。袁鹿进去照b超的时候,他也跟着进去了。
主任医生还专门只给他看,胚胎,胚芽,然后便是胎心。医生说话格外温柔,两个医生都把江韧当成是准爸爸,b超室内,充斥着的是喜悦。
那是一条生命,即便他还没有成型。
袁鹿一直没有说话,她怕说一句话,都会刺激到江韧,毕竟孩子不是他的,万一刺激大了,当成给她来给流产手术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哪儿敢冒险,连高兴都是需要克制住的。
听到胎心的时候,袁鹿感觉到的是力量,原本因为盛韬光的事儿,她心里很烦,也很不安,可听到那强有力的胎心之后,她感觉像是充了电一样,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必须要好好的。
在导航的带领下,温乾开错了三次,才终于到了餐厅。
看起来门面挺普通,他们也没要包间,餐厅人不多,就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点完菜,温乾给袁鹿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说:“江韧老在我跟前提到你,现在见到真人,真是名不虚传。”
袁鹿:“他说我什么?好话还是坏话?”
江韧闻言,余光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的专注点在这里。他抿唇浅浅的笑了笑,拿过她面前的水杯倒上温水,拿过去的时候,袁鹿顺手接过。
温乾说:“那我可要好好的回忆回忆。”
“肯定是坏话多,好话少,不然怎么还用想。”她哼哼了两声,斜了江韧一眼。
他笑说:“我哪儿敢说你坏话。”
温乾:“那可不一定,你在我跟前抱怨的时候,可没少说。”
江韧:“去!”
袁鹿喝着水,半开玩笑道:“看来,有机会我要跟你单独聊聊。”
上菜很快,这里的菜比较偏南方口味,正好对了他们的胃口,味道确实不错。
袁鹿吃了不少,似乎胃口大开。
下午,袁鹿要去卓彦馨,她今个下午的飞机去米国,说是要去那边住一段时间,归期未定。
袁鹿有点舍不得,所以要去送她。
原本她还在的话,袁鹿总有个地方可以喘口气,现在她跑去米国,她身边也没有个能信任并说得上话的人。
饭后,江韧就把她送到卓彦馨家里。
她还在收拾东西,周羡也在,在帮她收拾,看起来跟搬家似得,门口已经放了三四个皮箱。
老杨到时也跟着一块过去照顾着。
袁鹿瞧见她把一盒水晶棋盘放进皮箱,笑说:“要不然,你直接把这房子空运过去得了。”她把棋盘拿出来,放在床上,“这个就不需要拿了吧,你在这边也没瞧见你拿出来玩过,拿到米国干嘛?”
“看着好看呗,我大半年不回来,这东西放在这里,没人看,岂不是暴殄天物。还是拿着吧。”她又放了回去,“你要是能打包,我这会就给你塞箱子里一块带走了。”
卓彦馨其实也不想走,为此,昨天晚上她跟周羡吵了一架,谁都没有讨到好果子。
周羡身上全是她留下的抓痕,至于她,手腕脖子上,都有深浅不一的淤青。
袁鹿其实不相信,她去米国是单纯度假,“你去米国到底要做什么?去生孩子?”
卓彦馨听到这三个字,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就是度假。”
“生孩子就生孩子,这里又没别人,你跟我说了,我还能跟别人说么?”
卓彦馨叹气,“反正不是好事儿。”
“你们应该是都商量好的吧,结婚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卓彦馨:“不是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有点精明吧。”
袁鹿把棋盘拿出来,起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因为你们两个突然结婚,本身就很奇怪,不是么?”
“得了,认命。”她认认真真收拾好东西,时间差不多,他们一道出门。
袁鹿跟到机场,在卓彦馨去上厕所的时候,跟周羡嘱咐了几句,“不要觉得女人生个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也不要单纯把她当成是生育工具。你要对她还有感情,就别这么使劲的做贱人。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说,作为朋友,我也不想看到她被人欺负的那么狠。”
“你不想自己树敌,就别太过分。”
周羡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说:“听说你以前也被伤害的很深,被人玩弄。”
“卓彦馨跟你说的?”
他笑而不语,“你现在也原谅他了?”
袁鹿:“你我不一样,你回来报仇,我没有报仇,我选择的是放下。所以我原不原谅,你都参考不了。如果你跟我一样,你们两个就可以相忘于江湖,互相再也不见面,是各自安好的结局。”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么?”
“在一起,也不是互相伤害。”
随后,他们一起过了安检。
他们刚走,江韧的电话就打进来。
江韧:“我在外面,你出来就行。”
“你跟我呢?”
“送了个客户,我正好看到你,就等你一起回去。”
袁鹿按照他说的走过去,他就站在航站楼门口,挺显眼的。
她挂了电话,朝着他走过去。
“这么巧。”
“是啊。”这个客户本来不需要他亲自送,但他看着时间差不多,就亲自送了。他在这边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他的看出来,卓彦馨去米国,袁鹿很不舍。
“卓彦馨要去多久?”
“不知道,听着是要大半年,或者更久。”
“去养胎啊?”
“那也很正常,她都结婚了,下一步自然是生小孩。”
袁鹿坐了江韧的车子,这个时间点,回到市区,差不多就到饭点。
江韧晚上没有饭局,就跟着袁鹿一块回家。
到家门口,袁美华打电话过来,自然是为了盛韬光的事儿。
她当着江韧的面接的电话,袁美华说的话,肯定是能落到江韧的耳朵里,她也没有避讳,“二姑,你先不要着急,既然已经报警处理,那警方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找出来,他们总是比我们办法多,你应该相信他们。更何况邹颜婆家那边,肯定也会出点力。”
说了几句,袁鹿便挂了电话。
江韧:“盛家的事儿?”
“盛韬光失踪了。”
“现在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吧?不算我跟盛骁这一层,还有我二姑,盛韬光还是我姑父。他出了事儿,我二姑肯定心慌,心一慌自然就各种找人,我跟二姑这么亲近,她找我无可厚非。”
江韧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袁鹿跟在他身后,说:“你能不能帮忙?”
“其实你应该换个问法。”
“什么?”
江韧停住脚步,袁鹿跟着急刹车,他吸口气,转身瞪视着她,说:“说你的心里话,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样的,就怎么说。”
袁鹿想到温乾说的真诚。
可她对着江韧绝无可能做到绝对的真诚,她的真诚只会让他发疯。
事实上,她做什么,江韧都会发疯。
“我想知道真相,你知道么?”
江韧:“你觉得是我?”
“你心里认定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觉得是你,但我知道,齐辛炎有嫌疑。盛韬光一直在找劫匪,也许是他找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所以……”
“什么线索?”他直接打断,“什么线索?”
第二遍的时候,他压抑着怒气。
袁鹿没说话,与他对视片刻后,说:“就交给巡捕吧,我本来也不管这件事,但二姑找我,我只能宽慰两句。你也别为了这事儿跟我生气,我不想跟你吵架,根本没有必要吵架。”
她转开视线,想回房间去。
但江韧挡着她,她要走,他便第一时间将她拽回来。
但他又无话可说,他其实不知道盛韬光的事儿,但这事儿一出来,他大抵也明白是谁的手笔。齐辛炎有提到过,盛韬光这个老头子搅和事儿,他要是再继续搅和下去,就让他好看。
显然,尼国的那个教训,没有震慑到盛韬光,反而让他更加的坚决,要把害死他儿子的人,绳之于法,就算不能绳之于法,也要他们得到报应。
父亲和母亲是一样的,子女受到迫害,倾其所有,也要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袁鹿有些忍不住,再第三次被拽回来的时候,她发了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韧吞了口口水。
“我已经说了我不再过问这件事,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让我去落井下石,还是让我贴出声明,从今以后跟盛家的人都断绝来往?我不认为我这样做了以后,你就能安心。我们之间,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是你自己心虚!”
江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心虚?你肚子里怀着谁的孩子?你告诉我你肚子里怀着谁的孩子?!我们之间,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你要真的心甘情愿,你就应该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
袁鹿胸口起伏,“嗬,我就是把孩子打掉,你也不会信我!”
“那你去打啊!你打么?!”
袁鹿眼里隐约生出眼泪,下一秒,她极恼怒的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你他妈滚蛋!你说打就打?这是一条生命,我为什么要打掉!这在国外是犯法的行为!”
江韧冷笑,“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你早就打掉了!并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生命,是因为这个孩子是盛骁的,你以为我心里不清楚么?要不是我在意你的心情,你真以为我会让你留到现在?你做的一切,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盛骁,你以为我不懂么!”
“那现在是怎样?你准备怎么样?是要拉着我去打胎?准备囚禁我?我觉得你就不该让我活着,你该让我的脑子停止运转,这样你才能安心。你他妈要么杀了我得了!我死了你就真的安心了。”
她上前一步,把脖子亮给他。
江韧咬着牙,对视数秒后,一把将她推开,扭头就走。
他力气有点大,袁鹿被推倒在地上,她下意识的叫出了声,江韧一下停住了步子,再没有迈出去。他转身,回到她跟前,长长吐了口气,蹲下身子,看着她。
袁鹿侧着头,并不看他,还专门往边上挪了挪,想避开他然后站起来。
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戳到了他哪个点,江韧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袁鹿眉头紧拧,扭头瞪他一眼,正预备起来的时候,江韧还是快一步把她给拉起来,“挪的不够远,你应该匍匐一段,再起来。”
他笑着说的这段话,刚才的气好似全消,目光扫到她手掌上有道口子,“这怎么弄的?”
袁鹿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划伤的,她挣脱开他的手,“滚蛋。”
说完,她就走了。
江韧看着她,说:“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么?”
“没有!”
袁鹿心里恼火,压根不想跟他说话。
回到房间,她用力甩上门,并反锁。气了十几分钟后,才稍微平静一点。不过这通脾气一发,袁鹿心里倒是爽了不少。
快到饭点,江韧来敲门,“吃饭了。”
“不吃。”她怼回去,“你做的我不吃!”
江韧态度倒是挺好,“不是我做的,是佣人做的。”
“那就让他们送上来,我不想下去。”
“我给你送上来了。”
“不要你送,要别人送。”
话音落下,江韧没了声响,袁鹿还以为他去换人了,谁知道过了没多久,他自己开门进来了。
手里还真端着饭菜,袁鹿哼了声。
江韧把饭菜放到茶几上,说:“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让小灶给你做的,都是你最喜欢的。生气容易肚子饿,先吃饭,吃完在继续生气好了。”
“江总你还真是贴心。”
江韧把筷子递到她手里,袁鹿不接,“你放在桌子上,我自己会拿。”
他这会倒是非常听话,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袁鹿确实肚子饿了,另一方面,她怀着孩子,吃饭是必须的。
江韧给她倒了温水,而后在她身侧坐下来,袁鹿吃出来,这菜还是江韧做的。
“盛韬光的事儿,你不说之前,我确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炎哥做事儿,并不会第一时间跟我说,有时候做了,也不一定跟我说。这次是我的问题,你说的没错,就是我的问题。我会改,会慢慢的改,你不要再生气了。”
“下次我再这样的话,你直接骂我,打我也行。不用跟我讲道理。”
袁鹿这会气已经消了大半,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这让她剩余的那点火气彻底消散,“我素质高,不会骂人。”
江韧点头,“我知道。”
当初他那般羞辱,她也只是掉眼泪。
“对不起,惹你不高兴了。”
袁鹿侧头看他一眼,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装可怜,“不用,我相信你还会再继续惹我不高兴的,到时候应该有很多个对不起等着你。”
江韧笑了笑,没有再多话。
袁鹿自顾自的吃饭,把饭菜都吃光光。
第二天,江韧亲自走了一趟。
齐辛炎跟林凡一起,在玩击剑,他最近在学。
江韧给齐辛炎的助手打了电话,得到回应才过去。
场馆清场,只有老师和他们两个。
江韧换了衣服进去,齐辛炎正在跟老师对弈,齐辛炎的学习能力很强,这击剑也学了没多少时候,这会打的似模似样。
江韧走到林凡身边,与他打了个招呼,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片刻后,齐辛炎停下来,摘了头套,林凡递了水过去。
齐辛炎:“专门来找我,有事儿啊?”
江韧:“确实有点事儿,不过不忙,等你上完课有时间我们再说。”紧跟着,他就直接转开了话题,“击剑好玩么?看样子还蛮有趣的。”
“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会。”
齐辛炎让老师教他点基础,他就去当林凡的陪练。
结束的时候,快傍晚了。
林凡先去洗澡,齐辛炎则跟江韧先留一会,两人席地而坐,“找我什么事儿?”
江韧找他的次数不多,不是要紧的事儿,不会亲自过来找他谈。
不过他最要紧的事儿,也只是跟袁鹿有关。
“盛韬光失踪了,你知道么?”
齐辛炎拧开水瓶,喝了口水,笑道:“盛韬光跟袁鹿还有关系?”
这话真是惊人的相似。
江韧笑了笑,说:“有关系,他是袁鹿的姑父。”
齐辛炎用鼻子哼了一声,“所以呢?她质问你了?”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齐辛炎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拧好盖子,将水瓶放在一旁,双手搭在膝盖上,沉吟数秒后,侧头看向他,脸上噙着笑,眼神却是冷的。
“你这样,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你还是会失去她。她心里可还想着盛骁,你有本事跟她说盛骁死了,你再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你越是依着她,她就会越来越贪心,要求就会越来越多。你以为你能完全满足她?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江韧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不会那么想不通,觉得她现在已经对你旧情复燃了吧?”
江韧:“我当然不会那么天真。”
“你特意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真的让我难以置信。这才多久?她这么快就能控制你了?”齐辛炎摇摇头,说:“你这样做,可是让我有点失望,一个男人要是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那这人就废掉了。这倒是让我想到,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们还打赌呢,赌袁鹿拿下你,需要多久。”
江韧挑眉,“还有这种赌局?”
“你不知道么?坊间传闻袁鹿是狐狸精变的,先拿下了盛骁,第二个就是你。”
“这样无聊的传闻,你怎么会当真。”
齐辛炎起身,“我本来是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我反倒觉得像那么一回事儿。这才多久,你已经在替她做事儿,这再过几个月,她要是让你来对付我,你是不是也一心一意的来对付我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最后那句话,说的有几分认真,透着严厉。
江韧没有看他,仍坐在地上,捏着水瓶。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江韧说:“她根本没让我做任何事,这一趟是我自己想来,我想搞搞清楚。其实在她眼里,你做的跟我做的是一样的。”
“所以呢?你希望我做事之间跟你交代一声?为了一个袁鹿?你觉得我有必要么?”
齐辛炎的语气略微有些变化,显然这令他很不愉快。
江韧起身,与他面对而站,朝着他笑了笑,说:“与她有关,我觉得我有知情权,这样可以避免,我跟她发生冲突。我也不想跟她发生冲突。盛韬光你抓起来我没有意见,不过你抓那么多人,皇城脚下,做事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我不打扰你跟林凡,先走了。”
江韧想了想,又退回来,“你教我的方式,是因为你对袁鹿没有感情,所以说的轻巧。但在我看来,你对林凡也是有求必应。我是不是也该提醒你一句?”
齐辛炎气极反笑,“袁鹿怎么跟林凡比?”
江韧也笑,“林凡怎么跟袁鹿比?”
江韧自顾走了,齐辛炎回到更衣室,脸臭的要命。
林凡洗完澡,正在穿衣服,“怎么了?他说什么惹到你生气?”
“他竟然跟我说,你不如袁鹿。你说他是不是活腻了?”
林凡擦了擦头发,在他后侧坐下,“你两无不无聊。”
“怎么?本来就是他有问题,他神经病!我做事还需要跟他交代?病的不轻。我倒是小看袁鹿的能耐了。”
“那就把他换掉,也不是难事吧。”
齐辛炎哼了声,“再看看。”
林凡回过头,好奇道:“你到底为什么对他格外宽容?是觉得他跟你很像?”
齐辛炎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看他,只自顾自的去洗浴室洗澡,他对林凡已经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么?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
他洗完澡,林凡已经穿戴整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没有立刻过去,林凡也没有注意到他出来,就自顾自的低头看手机,神态慵懒,齐辛炎不由的吞了口口水,心跳加速。
他退后一步,掩在了门后。
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放弃所有只得一个林凡,也是非常值得。
正当他无法控制心跳的时候,林凡突然拉开了门,探出半个脑袋,他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干么?”
林凡觉得好笑,“你干嘛呢?躲在背后做什么?”
“没,有东西掉在门后,我捡起来而已。”
“哦。”
齐辛炎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有其他事儿,晚点回去。”
“好的。”
他依言先走了。
等林凡走后,齐辛炎坐到林凡刚才坐的沙发上,开始抽烟,然后打了两个电话,前一个打给孟真,后一个打到会所,让安排几个皮相好一点的人。
话是这样说了,但他其实没什么大的兴趣,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一直到击剑教练过来,他才回神,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摁满了烟头,一包香烟已经空了。
“齐先生还没走啊,我这边要关门了。”
“这就走。”
他掸了掸身上的烟灰,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