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继续淡定的煮纸,销毁的内容都留在他的头脑里,不会错失什么信息。
……
等到收兵回朝,人间的赵官家亲自告庙,宣布自己崇高伟大的收获,了结历代皇帝的心愿。
还特意派人去祭了周太-祖(郭威)、周世宗(郭荣/柴荣),通知这个好消息,对柴荣倒是格外赞美了一番,尤其标明了对他十年计划的仰慕之情。
帝镇中的皇帝们为了此事欢庆了七天。
赵煦终于清理完了所有危险文件,连夜挖了荷花池,也懒洋洋的坐在旁边喝酒。
……
转眼到了宣德十二年,人间宣布改元大观,蔚为大观。
林玄礼在人间骂李进,写信也骂了两句,赵煦看的直叹气。
荷花开放时,苏轼来到阴间,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这胖子敏捷的摆脱了蜂拥而来的粉丝群,又被粉丝请去喝酒,他好奇的打听:“王相公和司马温公相会了吗?对人间局势,有何观感?”
“说来话长…大伙都觉得王相公赢了!可王相公执政时,百姓们活的也不好,到十一郎这位官家,大伙才渐渐吃饱。”
向太后也到了阴间,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畅所欲言的谈起:“王繁英可能是个男子!真的!”
赵煦大惊:“什么!!我看她不像啊。”
向太后不是八卦,而是担忧:“宫中都知道,她每月没有月信,官家一年到头寸步不离的喝她睡在一起,俩人把宫中的空屋子糟蹋了一遍。这不对劲吧?”
赵煦眼前发黑:“这可是佶儿念念不忘,一心要娶的皇后……”
刘娥挑眉:“也未必夜夜笙歌吧?”你没得宠不知道,有时候只是在一起说话罢了。
“章献皇后,您有所不知……年轻人体力是真好。我送给他的宫女回报说,那可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赵祯小声哔哔:“这很正常嘛。”就一个女子,这有什么的。
赵顼左手扶着陈氏,右手扶住儿子,竟成了最坚强的那个:“皇后,你不要信口开河。有什么真凭实据?”
赵煦轻声说:“佶儿与她摔跤时,打不过她……”这合理吗?这合理吗?难道小豪猪是王繁英?
“就是!到现在都只能打平手。你别看赵佶有几个宫妃,他是从来不去的,洁身自好,被管的规规矩矩,杨坚都没有他那么怕老婆。王繁英闭关修炼时,他在哪儿自觉主动的守身如玉。哪有猫儿不偷腥?”向太后坚定的怀疑赵佶可能不行,或者是受,因为他还挺贤惠乖巧的,待着没事洗手作羹汤。呱唧呱唧说了一大堆疑点,终于说了个痛快,在人间一直憋着。
列祖列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八卦了一整天,听说地府只能留下一位皇后。
“只能留下一个?好哇,赵顼!”
赵煦和赵顼名字同音,俩人一起一惊,父子俩受了一番刺激,紧张的互相挽着手,互相支持。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向太后不客气的说:“让陈氏留下吧,我可受够你了!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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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六哥的地府烹饪
向太后打量形同小镇的‘世外桃源’,气哼哼的解释:“你们父子两代,跟我志不同道不合,再加上一个我说什么都不听,就知道让人头疼的赵佶。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接着被你们气?”
陈氏含泪上前想要挽留:“娘娘息怒。”
“我没生气。”
赵顼道:“且慢,你走之前说说人间的局势,赵森的地位是否稳固,你不能丢下一句王繁英可能是男的,就要离开。”
向太后和他也是政敌关系,生前相看两厌,从守活寡到真正做了寡妇,现在终于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丢下这大受震撼的父子俩,放弃皇后身份,轻松快乐的跑掉了。
不让我离开,偏要离开。
赵煦差点气吐血,只可惜鬼魂的健康程度差不多,吐不出来。环顾左右,祖宗们也都是一副心虚气短,要吐血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赵匡胤毕竟经的多见的广,和五代十国时期乱七八糟的事比起来,这还真不算什么:“只要能收服燕云十六州,开疆扩土,这些都是细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后宫女子才在意这些事。从古至今,不能生育的贤后比比皆是。”你管她是男是女,就咬定是女的就行了,赵佶好歹知道伪装。和天下比起来,这些事算什么……反正阴间改变不了人间的局势。
他简直为自己的冷静而骄傲,扫视所有人:“你们很闲吗?听信妇人的谗言。”
赵光义反应过来:“对,她逃的如此之快,或许就是因为怕谎言被戳穿。你们如果闲的没事,从现在开始,可以为他设计庭院,修造房屋,以免虚度时光。”
皇帝们顷刻间就画出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图纸,还有假山石、以及漂亮的园林设计。
剩下时间就是慢慢干了,争取再二十年之内完工。
祖宗们是不可能当他面给他盖房子的,现在悄悄盖好,到时候淡定的说是送给他/赐给他的宅院,就比较有面子。
赵顼和儿子一起伐木,伐木累啊:“皇帝只能留下一位皇后,特殊的明君还能留下一位太后。这么着,我留下你娘朱妃,让赵佶想法子留下他的生母陈氏。”
赵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到时候再议吧,总有先来后到。”这么说的倒是没错,可父子间的隔阂就更深了。佶儿的信中提起神宗时不乏轻蔑,他治国治得好,觉得万事不难,将来见了面又不知会如何。真叫人头疼。
想到向娘娘解脱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叹气,每一个人都为佶儿保存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王繁英将来也会说些不为外人知的事。
赵佶收兵回京之后,祭祀下来的美味佳肴变的稳定,出征这段时间不方便烹饪,祭祀的都是些糕点和水果、酒。一看就是王皇后在敷衍人。
转眼到了大观二年,《麒麟皮》的故事从人间火到地府,赚取了不知多少眼泪。并没有麒麟出来辟谣,有些人试图求证到底有没有林玄礼这么个神仙,但求证无门,找到阎罗殿前也不负责辟谣,只要不玷辱神仙的名讳、借用神仙之名招摇撞骗、骗财骗色,根本没有人出来辟谣。
有部分混迹在体制内的皇帝打听到机密,并无神仙认得这个叫林玄礼的神仙——不排除是某个神仙偷偷改名去办事,但九成可能性是人间的皇帝自己编的,皇帝们都很喜欢编这故事。
但掌握内幕的皇帝们考虑了一下,看起来这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倘若他能坚持到底,死后就会位列神鬼,现在掀人老底会结仇。而且也没必要把机密透露给其他没有能力的人。
引水、栽花、修造地基、缓慢积攒榫卯结构所需要的几百根长长短短的木料,还要去皮和切削、加工。
阴间栽培花卉很容易,没什么决定花卉死活的成因,不论是那儿,都是随手一种就能活,也没有常见的园艺病症或小虫子,能令一切在人间种花的人羡慕到哭。
赵煦在挽起衣袖,移动花卉布局时,又被突如其来的信吓了一跳。
信的内容简短,只简单说了有西夏的探子挑拨太子和官家之间的关系,把小宝气得够呛,恨不得手刃奸细。我很高兴,准备御驾亲征干死这帮王八蛋,上次让李乾顺跑了,这次他别想跑。——林玄礼在信中越发放飞自我,字也草书,自称也从佶、弟,日渐滑落到自称礼子,反正写完就烧,不怕泄密。
六哥只好为了保密工作继续删删改改,该煮就煮。
赵顼调侃道:“不愧是佶儿的哥哥,你煮的东西虽不能吃,也够多的。”
赵煦苦笑:“可惜了这些墨宝真迹。”
信中又逐渐提到群臣反对。
看着心中的浮躁难耐,急于求战,以及在宫里觉得无聊的心思,赵煦看的一阵阵紧张,他也熟读兵法,知道这种心态容易导致失败,群臣都反对,官家一意孤行,这不是什么好事。
对祖宗们选择性的倾述时,赵光义赞同:“往年,皇帝不祭祀,不写在祭文中,或是不由其他朝代的皇帝带来消息,阴阳相隔就什么事都不知道,清清静静,祭祀嘛,又都是报喜不报优,册封妃子都说贤,册立太子也都说贤,让祖宗省心,也没有你这样提心吊胆。”
赵煦连连点头。
赵光义:“你现在正是食少事繁,生前积劳成疾,死后又担忧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对魂魄有没有影响。”
赵煦咳嗽了两声,非常赞同。
赵光义又说:“不如这样,以后再有他的信烧过来,你不要拆了,拿来给我。”
赵煦:……
赵匡胤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这话骗五岁以上的小孩就骗不了了,何况是宋宣宗哈哈哈哈。你既闲来无事,为什么不去继续盖房子,搭好房屋,还要朱漆彩绘。你看,赵祯又在上树采桑的时候发呆,给,拿着这根盘龙棍把他和桑葚一起打下来。”
刘娥起身挽着赵煦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别以为收不到信的人,就不会心急如焚。你是因为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而烦恼忧愁,我们当年因为不知道官家想什么做什么,一样的令人烦恼忧愁。报喜不报优的祭文能瞒得过谁?谁都不是傻子。”
‘令人忧愁’的皇帝们做鹌鹑状。
赵煦笑了笑:“娘娘说得对。”
高滔滔脸上满是徘徊犹豫,本来想看衰这件事,可当前面对的人不会给自己留面子,若是看错了,会被人嘲笑上好几年,要是看对了,很有可能被不讲理的祖宗们报复,到时候不说是赵佶的错,说是自己乌鸦嘴。做皇帝的最会给皇帝找借口,只要所作所为还看得过去,那就不说人家有错。然后说起西夏,就会说到旧党失地,说道旧党失地、党派更迭导致国家动乱,就又要说自己做得不对。溜了溜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高滔滔就开始庆幸自己没吭声。
人间抢了两座城,讹来了五座城,合计——御驾亲征夺取七城。
六哥又开开心心的回去继续煮浆糊,随后出门溜达,这世外桃源中有许多风景如画的地方,有特意搬来的美丽石头、修造堆砌的假山。大宋周围有半圈国家,只有重击西夏最令人感到快乐。
“佶儿最近的信中说了什么?”
赵煦叹了口气:“收兵回京之后,一直在说无聊,无所事事,垂拱而治让他闲的浑身痒痒。”
大观三年,书信渐少,朝廷里平静安然,林玄礼忙着偷盯小宝和女孩子们的约会,盯来盯去给自己家添了个小女儿。
直到骗子汪贵月横空出世。和人间不同,林玄礼保持着秘密、以及一个被骗的皇帝的姿态,只和王繁英吐槽了一顿,又压抑不住吐槽的冲动,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纸,全方面挑剔了汪贵月自称去过新大陆的所有瑕疵,从当地土著的肤色到特产,从气候到风貌,从动物的形态到海图,又写明白了——没别的的意思,就是凭此来骗其他亡命徒出海牟利,既给朝廷省钱,又免得朕亲自选是谁去送死,那叫人于心不忍。明年就弄死汪贵月。
赵煦盯着手绘世界地图看了半天,记清楚,叹了口气,架起锅煮浆糊。
再这样下去,荷花池还得扩建,快要溢出来了。
陈氏来送糕点,柔声问:“六郎,你又在销毁信笺,辛苦了。十一郎写了这么多信,一句都没提过我吗?”
赵煦迟疑了一下,礼貌性的说:“没有。他说的都是朝政和各国之间的烦心事,还有些不便存留在人间的东西,烧毁后到了我这里。”
陈氏迟疑道:“他已经做了官家,还能有什么不便?哦,我不打扰你了。”
次年果然如期杀了汪贵月。
赵煦展开信笺,看着机智的弟弟得意的说‘不用朝廷出钱出人,自有亡命之徒搏命求财’,就觉得他扣门的本事又增长了,一位官家能节俭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吃惊。
也够坑人的……
太子大婚告庙时引发了新一轮宴乐。
赵煦逐渐觉得这件事稳妥了,不会有任何变故。
喜悦没有被火器营失窃、官商勾结盗买国库的事冲淡。
大观五年,收服交趾。
宋朝的皇帝们开始狂欢。
赵煦默默的煮掉所有关于越南矮子的抱怨,以及关于十字军的吐槽、宗教之战的蔑视。
蠢弟弟竟然不信鬼神,以前我以为林玄礼是个不出名的神仙,想要他加封,死后才明白,他胆大包天到给自己上辈子的姓名捏造成神仙,敕封真人,这会不会被地府逮到?太愁了。
佶儿还在这儿肆无忌惮的说两教不可信,说他自己的宗教侵略计划……他不会写祭文烧去骂神仙吧?辽朝就等着找他打架呢,将来要是神仙也来降罪,他怎么应付得了?
头疼。他既不信鬼神,等他自己做了鬼,又凭借生前的德政成了神鬼之后,不知道作何感想。
忽然有一天,章惇出现在这与世隔绝的桃花源的屏障之外,五十多岁的模样,心情大好,伸手摇动花枝吸引官家的注意力:“官家!”
赵煦正在树下静坐,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是章惇:“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