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秦晌说:“当年见过我的不少却不包括适才三位。何况我乔装而来,他们只当我是个参谋,连正眼都不给,陈大人无需担心。”
卓统领单腿跪地,懊悔地说:“怪我莽撞不会说话,秦先生,蛮子就这么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全无招降之意啊。”
“卓统领容貌体格有点像北蛮人。”
没头没脑一句话叫陈篱和卓统领摸不着头脑。卓统领茫然道:“我有鲜卑血统,与蛮子无关。”
秦晌笑:“卓统领好相貌,高鼻深目雄壮俊朗,想必穿对了衣衫在北蛮也不会惹人怀疑吧。”
陈篱眼睛发亮,抓着秦晌手臂道:“秦先生有何计策,快说快说。”
秦晌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对卓统领说:“伊呼金树探出卓统领不是要找的人,又坚信落马窄道失利是沐怀诗所为,就会想法引出此人。这里是北蛮都城,光天化日不好大张旗鼓扰乱治安,要等夜深人静才好。我们何不先发制人。”
卓统领抱拳,说:“请先生吩咐。”
“恩。”秦晌缓缓道:“请卓统领入夜就去借三套北蛮服饰,要百姓衣着,我们在陈大人帐后集合。”
陈篱问:“先生打算做什么?”
秦晌看着他们全副信赖的神情,沉声道:“两位觉得伊呼金树找沐怀诗作甚?”
“报仇。”
“不错,他们不在乎和谈结果,仅仅是为了引出沐怀诗杀他报仇才放我等进都城,以礼相待要我们放松警惕。无论是否找到沐怀诗,都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
陈篱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先生,何以见得?”
秦晌笑,右侧的酒窝格外明显:“北蛮凶悍,对敌人更是不留情面。既做得出窄道截货杀人,又怎会同意和谈,陈大人,你不会以为有我在,和谈就能成功吧。”
陈篱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可怜极了。
秦晌干笑,说:“承蒙大人抬举,秦晌不是神人。要想和谈成功,势必扭转敌我局势才行。”
“可是,皇上令你前来,不就为和谈……如不能完成皇命,那您……”
“两国局势说打底还是利益之争,强弱之争,所以,我打算今晚前去刺杀北蛮王,伊呼弩。”秦晌语出惊人。
陈篱在休憩帐篷内辗转反侧,等待消息,事前一番对话他已明白秦晌用意。王死就会触发内乱,北蛮两位王子争夺皇位势必顾不上侵略南朝,就可解南朝困局。可此事谈何容易,北蛮王身在何处,护卫多少,他们一无所知,一厢情愿去刺杀,秦晌何来自信?
但是,他就是相信秦晌,因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秦晌去刺杀北蛮王,卓统领去借北蛮人衣服,事成之后趁乱逃走,只望自己别成累赘。
陈篱把匕首握在手心里,来回踱步,焦急等待。外头很平静,没有喧哗声,说明秦晌还未得手?门帘被拉起,陈篱惊喜呼道:“秦……”
来的却不是秦晌,而是白天那个莽撞的蛮子武将。他瞅见陈篱手里的武器,眼睛眯起。
“嘿嘿,肥羊磨厉了爪子想干嘛?”
“你……有何事?”在敌将面前亮兵刃不妥,正想收回去,瞥见蛮子武将贪婪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握紧了匕首。
蛮子武将关上门,向陈篱步步逼近,说:“南羊细皮嫩肉,比女人还好看。白天就瞧好了这只,牙尖嘴利够带劲。”边说边扯掉裤腰带。
陈篱顿觉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就往门外跑,被蛮子武将一伸手抓回来,抛到床上。
陈篱被摔得眼晕,摸索着找匕首,却发现刚才还牢牢捏着的东西掉在了蛮子武将脚下。可叹他个文臣,鸡都没杀过,遇险只知逃跑,把武器都丢了。
眼瞅着蛮子武将褪了裤子露出凶物,把陈篱压在身下拉开长衫。
“放开我,放开我!”陈篱极力挣扎,撕扯蛮子武将的脸面和头发,蛮子武将不痛不痒呼吸更急。
“沐将军救我!”陈篱绝望大喊,蛮子武将虎躯一震,大手掐住他脖子。
“沐怀诗那厮在哪里?说!”
陈篱庆幸沐怀诗余威犹存,蛮子听到他的名字就如恶鬼见佛,魂都吓丢了。被掐死总好过遭辱,陈篱闭紧了眼和嘴,打死不说。
蛮子武将给他两巴掌,瞪目喝问:“说,沐怀诗在哪里。不说?不说老子凌迟你。你们南羊的刑罚你可见过?”
陈篱红肿变形的眼睛微睁,恐惧地看蛮子武将捡了他的匕首在他身上比划:“该从哪里下手?切手指头?”抓了他的手按在床上,匕首作势要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篱失声大叫。
“嘘,小心把卫兵招来。”
猛然被散了一脸,热腾腾的腥味极重,却没有感到疼痛,陈篱睁眼看去,秦晌正用他的长衫擦拭长剑,蛮子武将倒在地上,头颅却在他手边,还是那副凶煞要剁他手指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陈篱两眼一翻撅过去。
秦晌赶紧掐他人中,把他拍醒,一边招呼:“卓统领快来。”
门外又是一个蛮子进来,却是换装了的卓统领,他看了帐内情形皱眉问:“秦先生得手了吗?”
秦晌扒下尸体衣物扔给卓统领,说:“自然,趁卫兵未发现,我们快走……行货一般,难怪陈大人看不上。”居然是对着尸体下三路品评起来。
陈篱回过神来,没听清他说什么,手软脚软爬起来,对卓统领催促:“走走走,把衣服给我,这地方不能呆了。”
“等等。”秦晌阻止,托腮眯眼看陈篱披头散发满脸脏污的模样,赞道:“蛮子手段甚好,陈大人风姿出众。”
陈篱哀嚎:“秦先生!”
秦晌正了面色,道:“北蛮这个季节正在打秋围,卓统领,收起贫民衣服,换上这位大将的铠甲,和我一同押解南羊出去。”
“是。”卓统领立刻就明白了,再精妙的伪装也会有破绽,陈篱如今仓惶未定,正是遭人林虐的真实写照,扮演被抓来的南朝人最妥帖。
离开帐篷,秦晌押着陈篱,卓统领是武将,演起北蛮将领颇有气势,就这样,借着夜色三人从营地出来。北蛮兵并未怀疑,营地上正聚在一块寻欢作乐,而作乐之物正是南朝俘虏,炭盆上赤足歌舞、女奴赤身斟酒,一派凄厉景象。
三人混迹其中并不突兀,可到了门口就遭到盘查,蛮子说话听不懂,大约明白出入需有令牌。铆祖城不同南朝皇都,地广人稀,军民共处并无皇城,皇族就驻扎在军营里,方便指挥作战,因此出入军营盘查得格外仔细。
卓统领说不来北蛮话,只是寒着脸瞪着守卫士兵,陈篱见他手已悄悄按在刀把上,竟是准备强行冲出去,不由心跳加速。
而就在此时,秦晌在卓统领手里塞进一个令牌,蛮兵呵斥着拔出兵刃,卓统领不疑有他亮出令牌,蛮兵愣住,拱手低头放行。
三人松口气,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军营里忽然响起刺耳警锣声,几道急促蛮语在营地里传递。秦晌迅速拔剑刺死卫兵,催促:“快走,北蛮王死讯传开,铆祖很快就要禁严,我们要赶在前头出城。”
说着将陈篱头向下抗在肩上,和卓统领一同夺路狂奔。
极速奔跑中,陈篱抬头见身后蛮兵追得紧,问:“其他人怎么办。”
风中传来秦晌淡漠的回答:“回去请皇上治丧,重赏其家人吧。”
陈篱瞪眼,欲言又止,此刻他们自己都性命不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人。
全力奔逃间追捕他们的蛮兵渐渐被甩脱,秦晌听闻耳边呼吸粗重,乱了节奏,侧目见卓统领已是满面赤红乱了真气。不能再跑了,饶是卓统领内劲深厚也经不住这番疾奔。
“跟我来。”秦晌提着卓统领领口轻松带着他急拐进民居小巷,跳窗闯入一民居,秦晌落地即寻到睡梦中的屋主,点中他睡穴,对卓统领和陈篱说:“你二人先把衣服换了。”
秦晌在窗口警戒着,陈篱和卓统领换上北蛮百姓衣服,陈篱问:“秦先生,为何突然走漏了风声,北蛮王难道没死?”
秦晌道:“一剑毙命确是死了,大抵是送药的侍女发现。”
卓统领觉得自己真是蠢,北蛮王毕竟是一国之君,死去多时才被发现自然是秦晌手段高明,拖延许久已属不易,如何能怀疑秦晌,所幸秦晌并不怪罪。
陈篱换完衣服,抹着脸上干涸的血迹,屋内找不到水缸,否则他真想洗洗。那名断头北蛮将领的杀气似乎还在这血里,刺得他浑身发抖。
北蛮兵搜查的火光在窗枢摇曳,秦晌回头见两人都已换好衣服。说:“卓统领,一味躲藏不是办法,我带着陈大人先走,引开他们注意,你寻到机会自行离开,于铆祖东南方向的荒滩等我。”
“……是。”适才体力不支耽误逃跑,卓统领很沮丧,他也不敢请缨去诱敌,万一失败反而拖累。
“那么,陈大人我们走吧。”
陈篱放弃擦血,苦着脸说:“换个姿势,别扛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