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手臂的剧烈疼痛,身体像被车轮碾过一般。
她又受伤了,意识回到子涵的脑子里,她自嘲地笑,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躺在了病床上。
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明明清醒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晚上吗?
“呃……”张嘴是沙哑难听的呻・吟声,一只温暖的大手立刻握住她的。
“子涵。”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沙哑,疲惫,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很快,她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旁边道:“钊哥哥别激动,我马上去叫医生。”
哦哦!这个小钊,还有他那个干妹妹谢小姐吧……
“小钊……?”子涵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模样,反握住他的手指不禁用力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五个字仿佛承载了多少心酸的等待,小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昏迷了很久?”她努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异样的惊恐一点点抓住她的知觉。
“刚好七天。”小钊道,满眼心疼。
“天黑了?我的眼睛……怎么了……”她开始确定真有某些意外发生了,若是天黑,房间怎可能没灯?
小钊朝窗外明媚的阳光看了一眼,眼神很暗很悲:“你别担心,你的眼睛被炸弹碎片伤到了,不过只是暂时看不到……医生说,等你醒来,马上给你安排做角膜移植手术,很快可以恢复。”
“哦……”子涵不再挣扎,没受伤的手缓缓地移到自己脸上,果然摸到了眼睛上的纱布。
病房里一阵沉默。
许久,她终于问:“他……呢?”
问这话时,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呼吸屏息,只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小钊抿紧了唇,一字一字地回答,带着一抹悲伤和沉重:“他也没事,两天前转去美国治疗了。”
听到这句话,子涵像放下了什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面容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第二日,陆子涵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一个月后,她眼睛重新回复健康,医生叮嘱她不能再参加危险活动,于是暂时休假,住在自己租下的公寓里。
而那个人……真的去了美国,也像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她觉得心的某一角空荡荡的,像是遗失了什么。
或许每天没有任务,没有事情可做,她觉得空虚。可是,为什么夜深人静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张俊美而深情的脸孔呢?
那日仓库里的最后一幕太危险、太紧急,她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开了枪。
他伤得很重吗?他一定会恨她了吧……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一份报纸,头条的标题十分悚然――江道组织宣告瓦解
内容的第一句话“江家少爷意外身亡一个月后,身负各种传闻的大佬海爷向媒体宣告,江道组织即日起全面瓦解……”
江家少爷?江家还有第二个少爷么?什么叫作意外身亡?
子涵的心掀起了狂风巨浪,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小钊他们从来没有提过,谁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是真相……
**
司徒钊早料到有这一天,所幸她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子涵冲进他的房子,以他从未见过的急切与悲伤问道:“小钊!出来!你出来!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相?什么才是真相?”
让人意外的是不仅是司徒钊在,郑央在、黑司靳在、江菲也在,谢婉晴在……他们全都看着她,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质疑。
第一次见她眼角晶莹,闪动着泪水和悲伤。
“你们谁告诉我……他其实还活着,是不是?”
“他没有死,这报纸上写的不是他……对不对?”
“你们说话啊!江弈没有死,对不对!”
宽敞的客厅里,每个人的声音都那么低沉沙哑,气氛紧窒地令人无法呼吸。
“不……报纸上写的是真的。”小钊道。
子涵跌坐进沙发里,嘴角开始颤抖。
“他爱你。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已经爱上你了。所以,他失去理智地一心要得到你,却又愁闷地跟我倾诉,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乱了原则。”黑司靳道。
子涵想起了刚把身子给了他的那些日子,他表现出来的反复、矛盾和刻意的满不在乎……原来,是他在掩饰为她所动的情愫。
“我哥……其实从小就是个很孤独很骄傲的男人,他玩世不恭,看上去好像不在乎任何人和事,但他的心力却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柔情。他从没真正爱上哪个女人,你是唯一的一个。他不懂爱,但是他从知道自己爱上你后,就在尽他所能去呵护你。”江菲道。
子涵想起泰国的那几日,他温柔地逗她开心,尊重她,包容她,让她悄然习惯了他宽阔的怀抱……
仓库那次交易的真相呢?为什么连小钊都为他出现这副遗憾惋惜的神情?他和江弈不是仇人吗?
小钊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紧了紧,嘎哑道:“听完真相,你要有心理准备。”
子涵咬住唇瓣,睁大眼望着他。
众人也一起望着他,这是所有人想知道的真相。
“我去泰国的计划,都是他提前给我安排好的。他说,如果帮我抓获泰国最大的军火走私集团,我是否可以跟他将前尘旧帐一笔勾销?我没答应,那是不可能的事,无论是抓他还是抓泰国佬,都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过,他并不理会我的拒绝,径自帮我定了去泰国的机票。我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的原因,是内讧吗?他只跟我说了三个字――为子涵。”
子涵的手指绞织在一起,胸口因激动而上下起伏着,真相才听个开头,几乎可以猜到后面的发展。
“仓库里的那场交易,也是他预设好的,为了引泰国佬上钩。他根本不忍心让你卷入危险,但是你追查得那么紧,最重要的是狡猾的泰国佬,不知从哪查到了你的身份,要求他一定带你过去。他很矛盾,怕你有危险,于是紧急联系到我,跟我连夜探看了仓库的地形,制定了计划,以备安全。”
子涵的眼睛突然滑出一滴泪,心脏揪成一团,哽声道:“如果不是我的冲动和不知情,你们就会按原本的计划行事,对不对?”
小钊点头:“是,你在场让他紧张,他极力让你离开仓库……”
子涵抬起泪眼:“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我?”
小钊抿着唇:“这是他的意思,不希望你为他分心。或许……也想考验一下你对他的感情。”
想起车上和进仓库前,他对自己的两次对话,子涵的手指紧紧收拢着。
后面的她基本都能猜到了。
“他故意挟持你,为了让泰国佬放松警惕。”她道。
“恩,当时那些家伙都躲在货物架后,江弈对他们说已经挟持到了警员,他们都走了出来。窗外的狙击手随时都在准备着。”小钊道。
子涵不再言语,失了神一般,猛地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
许久,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他是因为中了我的枪而死的吗?”
回答的是一片沉默……
一日后。
墓园里的新碑坟前坐着一抹孤独的人影,她看上去表情平静,但面色憔悴,眼底隐藏不住深深的哀伤和自责。
双眸定定地注视着碑上男人的照片,他看上去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帅气,笑得那么灿烂……
远远地,墓地的另一角。
两个人注视着她的身影。
“她的心里应该是爱我哥的吧……我哥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耳听到她说――她也爱他。”江菲道。
“应该是爱的吧!她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孤独女子……”司徒钊望着天边飞过的鸽子,叹息着,“我不应该告诉她真相,她可能以为你哥到死都是恨她的。”
“这不怪你,她总会知道真相。”江菲垂下眼,脸上也是浓浓的悲伤,“如果我哥恨她的话,又怎会在临死前,还执意要将角膜捐献给她……”
夕阳已经很斜了,夜风轻轻吹起。
有些事可以被夜色隐藏,可以被轻风吹走,但有些伤和记忆却永远在人的心里。(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