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殿下!”
一声声呼喊传入沈妙妙的耳中,她想去看是谁在喊她,可什么都看不清。双眼被血蒙住,红彤彤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妙只觉手脚变得冰凉,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人的身影。
好像是……邵元拓!
他抱着她,一声一声喊着:“妙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悔恨、悲伤、痛苦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面颊上。这热度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把她这个堕入绝望深渊中的人又拉了出来。
沈妙妙心中一喜,想着死前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也能走的安心了。
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体是个什么状况,想要伸手触碰他,想要开口和他说话。
谁知这一动却扯到了伤处,阵阵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只觉喉头腥甜,什么东西翻江倒海似的往外涌。
血呕了出来,想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她这一生过的憋屈,若说有什么后悔的,那便是不够勇敢,敢爱却不敢为。
若她胆大一点,脸皮厚点,荒唐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嫁给邵元拓,而不是嫁给楚恒。
第2章 重来没什么,就是有些事突然……
沈妙妙清楚记得,自己彻底咽气前听到有人大喊:“逆贼李秉文被俘!定北侯邵元拓被诛!”
听到这话,她心头一痛,似是被无数利刃直戳心窝子。
她想喊,想叫。可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不甘陷入无尽的绝望和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在周遭的黑暗慢慢消散。一束光照在她的眼前,少女温柔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
“殿下,太后身边的齐嬷嬷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妙妙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侍女雨露正冲着自己微笑。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疑惑的唤了一声:“雨露,你还活着?”
听了这话,雨露一怔,随后担忧地将她扶起。
另一个侍女翠萍走了过来,一边拿着湿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虚汗,一边关心询问:“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妙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愣愣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这里是她还未出嫁时所居的朝阳宫。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没死么?
记得当时她接到李秉文的消息,说邵元拓会来接她出城,谁料竟被楚家人看出了端倪,拦住她的去路,雨露和翠萍两人护着她,不幸死在了侍卫的剑下。
她们两人又为什么活了过来?
雨露和翠萍两姐妹将沈妙妙带到梳妆镜前,简单理了理午睡后凌乱的发髻,随后又催促道:
“殿下,齐嬷嬷该等急了。”
种种疑问盘踞在心头,沈妙妙感觉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很不真实。几乎没有时间细细梳理,她就被雨露和翠萍两姐妹领着出了寝殿。
刚迈步子进入偏殿,就见一鬓发如银的老太走上前来。她满脸慈笑,见到沈妙妙虽有恭敬,但还是能感觉到藏在眼底的那抹轻视。
这些沈妙妙早就见怪不怪,她不是皇帝李晋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他看在沈家往昔的功劳上,怜悯认下的养女。
她虽被记在刘皇后的名下,同嫡出的淳王李秉文一块长大,被宫里宫外尊称一声奉阳大公主。但毕竟是有名无实,无府邸,无实权,更不像其他公主有母族依靠。
她不过是一个靠着皇帝怜悯过日子的孤女罢了。
苏太后身边的齐嬷嬷在慈寿宫地位举足轻重,沈妙妙也不敢怠慢。给她赐了坐,并让翠萍端上一盏新茶。
“慈寿宫与朝阳宫一南一北,齐嬷嬷一路走来辛苦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多谢殿下恩赏。”齐嬷嬷恭敬行礼,随后才坐到位子上。
沈妙妙微微颔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经意问道:“嬷嬷今日过来,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齐嬷嬷放下茶盏,恭敬回答:“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明日的赏花宴,贵妃娘娘心血来潮,想让世家公子们比一比诗词,指了您来选明日的魁首。”
“哦?”沈妙妙的手指尖微颤,差点没拿住手中茶盏,“这怎么行,我怕到时候选的有失偏颇。”
说完,沈妙妙将茶盏放在手边檀木小几上,定定的看向齐嬷嬷。如果她猜的不错,齐嬷嬷接下来一定会提到楚恒!
“这倒无妨,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内定好了,让您到时选楚二公子作的诗。”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了上去。
沈妙妙用眼神示意雨露,雨露微微颔首,接了那信送到她手中。
打开信,里面的诗词再熟悉不过。
这名叫‘逍遥’的诗,便是楚恒提前写好,欲在宫宴上展示的诗词。
此刻,沈妙妙终于敢确定。她活了过来,而且回到了四年前还未嫁给楚恒之时。
一时间心中狂喜,但面上不显。她极力掩饰着心中喜悦,手中信纸边缘都被捏的卷皱。
上一世,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这首诗开始。
苏太后让她选楚恒的诗,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是苏太后在为她解围。
其实,这些都是太后的谋划!
借着选诗的由头,说他们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用这么牵强的理由,让她下嫁给楚恒为妻。
四年来,她从未从楚恒那里得到一丁点的宠爱。
楚恒对她冷淡嫌弃,视她如无物,纳表妹苏蓉进门做贵妾,天天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让全京城的人都瞧她的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楚恒嫌弃她这个公主,连碰都没碰过,但却独宠苏家的那个庶女。
思起以前种种,沈妙妙就觉胸口发闷。
不过,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到了太后赐婚之前,那便是给她机会改变嫁给楚恒的命运。
这个机会,她定会牢牢抓住。
沈妙妙将写着诗词的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起。
见状,齐嬷嬷欣喜一笑,起身行了一礼:“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那老奴就回去和太后娘娘复命了。”
沈妙妙点头,笑道:“齐嬷嬷慢走。”
待齐嬷嬷出了花厅,沈妙妙敛去笑容,把贴身收起的信纸拿了出来。看着上边的诗词,再想起楚恒这人,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嫌弃地将信纸丢给雨露,吩咐道:“拿去烧了,瞧着恶心。”
随后又让翠萍打了一盆温水,洗净碰了信纸的手。
翠萍拿着干帕子站在一旁,闲着无聊便和沈妙妙说起近几日京中发生的趣事。
“奴听说那楚家二公子是个纨绔,平时不学无术,撩鸡逗狗的。不过一个月前突然转了性子,不是窝在书房读书,就是帮着家里处理庶务,行为举止也变得温文尔雅。”
沈妙妙洗手的动作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楚恒那厮就是一滩烂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墙,就算当初替崇王李秉诚做事,也惯会投机取巧,卑鄙无耻,卖妻求荣!
他怎会突然转性?
但这些事沈妙妙懒得去想,她伸手扯过翠萍手中的干帕子,边擦手边道:“以后不要再提有关楚恒的人和事,我听着恶心。”
翠萍自知说错话了,讪讪接过沈妙妙用过的帕子,恭敬退到一边。
净了手,沈妙妙端详起自己的手指。早在未及笄时,便有宫中嫔妃夸赞她腕白肤红,指如玉笋芽般纤柔修长,染了蔻丹定是好看极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不过她只是个养女,虽记在刘皇后名下被抚养长大,可终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这腰板始终硬不起来。
她不敢招摇,平日穿戴简洁,生怕抢了其他公主的风头。
遥想七岁那年,玉灵二公主和她发生口角,还抬手打人。她心中不平,还手过去,她们两人便滚在地上打了一通。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又在正宫刘皇后的名下,根本不用惧怕什么。所以手下就没留情,硬是薅掉玉灵的一撮头发才肯罢手。
事后,玉灵的生母苏贵妃闹到皇帝李晋面前,跪地哭得是梨花带雨,说什么也要为宝贝女儿讨个公道。
那时,她以为刘皇后会护着她,实则不然。刘皇后让人打了她板子,并冷声训斥她道:“千万要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个养女罢了。”
从那一刻她才清楚自己的身份,皇帝李晋认她这个养女,不过是为了彰显帝王仁德,刘皇后抚养她长大,也不过是想赚个好名声。
帝王之家本就人情淡薄,更何况对她这个养女。
七岁以后她便在宫中谨小慎微的过着,尽量窝在自己宫中不出来,减少了麻烦,减少了冲突,可到底是少了见识,失了精明。
还有后来,苏太后让她下嫁楚恒,她去找刘皇后哭诉,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太后已经下旨赐婚,本宫不可能为了你得罪太后给文儿招祸。你要嫁过去,还要和他一辈子过下去。”
最终,她嫁了。
成亲那日楚恒让她独守空房,往后更是连碰都没碰过她。之后苏蓉以贵妾身份进门,那两人日日形影不离鹣鲽情深,她倒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幸好还有四哥心疼她,特地跑过来安慰她。
他说:“妙妙,等我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就是襄黎的长公主,到时候你就与楚恒和离,哥哥为你再觅良配。”
若不是靠着李秉文的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住四年。
现在想来,一味的委曲求全换不来对方的慈悲,反而被人当成软柿子,随意的捏圆搓扁。
想要过得好,唯有自己变强。
思索良久,沈妙妙吩咐翠萍道:“去,备些蔻丹来,我要染甲。”紧着又吩咐雨露,“一会去和尚衣局的人说,往后送来朝阳宫的衣服要鲜艳一些,挑红色的,例如海棠红,淡紫红之类的颜色。”
雨露和翠萍对视一眼,年纪稍长心思沉稳的雨露担心问道:“殿下今日是怎了?平日您可是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而且海棠红,和紫红都是些张扬的颜色。”
沈妙妙走到镜子跟前,瞧了瞧里面明艳动人的少女。
不论是妃嫔公主,还是世家贵女,她们总说她长相妖娆,说她艳俗,不似清流公子们所喜的温婉贤淑,清丽出尘的女子,就差没把狐狸精三个字骂到她脸上了。
以前倒也为此自卑过,经历了一世,死过了一回,重新想起这些话,倒觉得有些好笑。
说到底,那些人不还是嫉妒么?嫉妒她天生一副好脸蛋儿,没法子比较,便故意扯些贬低她的话,来衬托她们在气质上略胜一筹。
沈妙妙冲着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这才回答雨露的话:“没什么,就是有些事突然想开了,不想再委委屈屈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