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庭的骨伞不大,但好似有形之末还有无形的遮挡,完好的将三人包裹,隔绝雨丝风片。
堂子枫看了走在前面的季风,担忧道:“我们,真的不要让季兄也过来一道打伞吗?”
季之庭弯弯眼睛:“心都湿了,还在乎衣服湿不湿吗?”
洛商自然而然的认为季之庭是习惯性的调侃侄儿,没去在意他话里的意思,道:“我们只有一把伞,多一个人就站不下了,让他淋嘛。”
堂子枫还是觉得不妥,道:“雨这么大,容易生病的。”
洛商挥挥手:“担心什么,季风他有七八年没生过病了,只是淋个雨而已,比这更作死的事他都干过不少,不也还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了现在吗?是吧小叔叔。”
季之庭悠悠道:“小叔叔不回答这个问题,小叔叔回答了就不是称职的小叔叔。”
堂子枫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坑兄弟侄儿,无奈的很:“可季兄他方才在俞氏,,,”
季风觉得后面三人聒噪的很,便加快速度,循着记忆往风陵渡的金露酒楼走。
雨水落在眼睛里涩的他眯起了眼,他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或许已经换新过了,但依旧和十二年前一样,惹眼的刻着四个狂草大字―金露酒楼,生怕人家认识似的。
酒楼名字的来由他倒是听季之庭讲起过,这里的两个老板一个喜好风雅,一个一心经商,在给酒楼取名时,喜好风雅的老板想取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叫相逢酒楼,但另一个觉得文绉绉的不招财运,两人争吵了好几天,最后各退一步,保留了这句诗的取意,但一定要叫金露,于是风陵渡最大的酒楼便有了这个名字。
金风玉露一相逢,,,
下着暴雨,街上行人不多,狂草牌匾下,季风抬手揪着胸前的衣襟,猝然呼吸一滞,喉咙传来一股血腥味,随即哽出一口血,嫣红的血珠从嘴角溢出,滴滴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冲淡。
季风强撑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能跨进酒楼的门槛,猝然倒在了地上。
“季兄。”堂子枫喊了一声。
“糟了糟了,我给忘了这茬了。”洛商忙冲出骨伞,把人给抚进了酒楼。
酒楼房间,堂子枫侧身坐在床沿,二指在季风脉搏上按了按,又点在季风额心,闭目探诊。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也真是不要命了,明知那不是他能驾驭的东西,偏搞出那么大动静。师父遇险我也急啊,他就不能等我来了再想办法吗。就这么丢了半条命,以后还死在我前边,,,”洛商瞪了瞪床上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兀自嗔责。
他就那么几个朋友,一个短命,一个寒症,还有一个,,,洛商看了堂子枫一眼,叹了口气。
还好还有一个正常的。
季之庭大概明白了,皱眉道:“先前我以为只要弄清他和若木之花的联系,便能寻得一个两全的法子解除封印,如今看来,已非他可以掌控,他和若木之花,怕是只能存在一个。”
话落,堂子枫眼睫一动,倏的睁开眼。
“怎么样了?你就直说,他这样还能活几年。”洛商问。
堂子枫神色凝重:“先前在西水段山洞,季兄也被若木之花的力量所伤,但这次,好像哪里不一样。”
季之庭没见过堂子枫,但知道他和季风洛商此行一直同路,看他为季风探诊的手法,一眼就能看明白他在医术不浅。
“何处不同?”季之庭问。
堂子枫收回按在季风眉心的手,又往下移了移,拉开季风的眼皮,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在季风面上结了一曾术法。
“你们看。”
堂子枫双指轻轻的撑开季风眼睛,透着这层术法,可以清晰的看到季风眼睛里那抹忽隐忽现的深红色流光。
“他的虹膜边缘结了一层印记,远看只能看到一圈细微的红色。”
“这是什么?”洛商问。
季之庭看清了那圈印记,便明白过来,道:“时风门所修之元灵术,是修炼一种将己身与外界建立联系的通道。人眉心之处,与外界相连,如同人的第三只眼,元灵术的印记便是结在眉心,修有所成能贯通无限识海,召应四方之气。”
“可这跟他眼睛上的红圈有什么关系?”洛商不解。
堂子枫点头道:“我对元灵术了解不多,只知道元灵印记远看是一抹细窄的红光,但实际上纹路复杂,就跟季兄眼睛上这一圈一样。”
洛商顿了顿,随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季风眼睛上的红圈圈就是元灵印记,只不过长歪了?”
堂子枫点头:“嗯。”
洛商音量不自觉的提高:“那这么说,他灵脉阻塞的问题好了?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堂子枫垂了垂眼:“算是在逐渐恢复吧。”
洛商一拍手,眼睛冒光:“那太好了,只要他别再像今天这样乱来,以后慢慢解除若木之花的封印,灵脉就会渐渐恢复,他终于不再是个废人,以后就能毫无顾忌的揍他,他也没理由再说我欺负他了。”
见两人都不言语,甚至面色称不上好看,洛商问:“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个表情?难道印记长歪了,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堂子枫犹豫的开口:“季兄的灵脉和若木之花的封印连在一起,若能解除封印,他的灵脉自会恢复,但,但,,,”
洛商着急:“但什么啊,你这是又犯结巴了还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但前提是他能够活下来。”季之庭摇着骨扇,眼睛落在季风心口处,面色不似平时那般淡然。
季风浑身难受,听着周围吵吵嚷嚷的不悦的睁开眼,数了数面前的三个人,又不悦的闭了眼,闷声道:“干嘛啊,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一下。”
门被推开了,应如是携卷着冷气走了进来。
“掌门。”
应如是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季风,道:“师弟,你醒了。”
季风在心里长叹,清净不了了。
洛商见应如是来了,热情的扬声喊道:“准姐夫,我以为你没来呢。”
洛商跟时风门混的熟,虽不知自家姐姐对这个仰慕者是何意,但不妨碍他私下偏向他,姐夫叫不得,加个准字表态还是可以的。
应如是被叫的眼睛胡乱的闪了闪,道:“别,别这么叫。”
“准姐夫,你面皮这么薄,怎么追我姐啊,这一点你就得好好跟季风学学,脸么,往兜里一揣,管人家乐不乐意先上就是了,当然我不是怂恿你去怎么我姐姐啊,你懂我意思的。”洛商眼神贱兮兮的,抬起胳膊戳了戳应如是。
季风心烦意乱,听得这话牙痒痒,他翻过身对洛商勾了勾手,道:“洛洛,你过来。”
洛商警惕地上前,抱臂扬首道:“干嘛?我说错了吗?”
“过来嘛!”
洛商狐疑的凑上去,猛地被季风一个剪刀腿夹住脖子,脑袋栽在床上滚了一圈。
季风膝盖抵着洛商胸口,拿过枕头狠狠的捂在洛商脑袋上。
洛商四肢挣扎着,闷闷发声反抗:“唔,唔,,季翁,你,啊爷的,给我起开,,,”
季风死按着洛商,恶声恶气道:“你是鹦鹉吗,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嘴巴闲不下来我给你堵上!”
堂子枫看两人打闹,捂嘴笑了笑。
应如是也笑了笑,转身看向季之庭:“掌门,我带人搜寻了北郊,没找到余前辈。”
季之庭点点头:“罢了,该说的都已说与风儿,再追问也无益,她若不愿,便别再去打扰了吧。”
应如是颔首。
季风打闹一番身体回了劲,一脚踢开洛商,径自坐起了身。
“对了,我想起个事。”季风摸着下巴。
“怎么了师弟?”
季风狐疑的目光在季之庭和应如是身上来来回回,道:“在西水段我给你们发了信号,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来?”
应如是挠挠头:“啊,那个啊,师弟,我们是收到了你用小蜜蜂传回来的信息,本来掌门是要亲自过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风门外突然围了许多人,说是要来求亲。”
闻言季风后背一僵。
不好,是那个招亲文书。
“求亲?向谁求亲?”洛商好奇地眨眨眼。
应如是看了看季之庭,不确定的继续道:“向,,,向掌门求亲,男男女女都有,不知道他们突然怎么了,连着好几天山门外都被赌着,掌门这才未及时过去。”
“有这等事?”洛商兴致勃勃的问:“临夏城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可是肖想小叔叔好久了,小叔叔可有没有看的上眼的?”
季之庭轻轻的敲了敲洛商脑袋:“说什么呢,没大没小,我可没有这等兴致。”
应如是看了看季风道:“后来我才查到,临夏城告示栏贴着一张求亲文书,落款是掌门亲印,也难怪会突然来这么多人,不知道是谁恶作剧。”
季风噤声。
季之庭眯着眼道:“最好别让我逮到,否则我可得好好报答一下他,比如,也给他安排一场招亲会,你说怎么样啊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