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
裂帛声起,乌沙狼狈后退,双臂外侧,一条纵贯的剑伤穿过,鲜血如溪流般缓缓流下。
乌沙的双臂开始发抖。
“有毒?”他怒极攻心,直视着眼前人,口唇青紫,“你没死?”
“被自己的幻术所伤有何感想?”一刻钟以前,乌沙的话音犹在,一语成谶。
面前的少年覆着漆黑的面具,面具额头上,一弯惨白的月亮凄凄闪着光。
不是完好无损的来福又是哪个?
“你……!”乌沙愤怒的一回头,那“死去”的“来福”化成了一截人身般高大的三棱冰柱,静静的躺在乌沙手底下。
冰凉彻骨。
乌沙的眼圈乌青,毒气蔓延,很快就要逼近印堂了。
“什么时候?”
“风起的时候。”
乌沙恍然大悟,“你竟然学会了傀儡幻形?澄连这老匹夫应该不晓得的,你……”
“闭嘴,大长老的名字你不配提!”来福的声调渐高,怒气隐现,一柄软剑“唰――”地甩出,直逼乌沙而去。
金台之上,众人皆被转瞬万变的局势所惊呆,安齐一张脸上涕泪纵横,愣在当场,又一次,被来福骗了。
这次,安齐却顾不上怨怼于他,只是更加紧张的看着祭台之上。
乌沙的脸上黑气蔓延,眨眼间就没过了印堂,哪怕如安齐一般不通巫术,也能看得出,他生机已断。
他的脸扭曲着,越发狰狞,一声狂吼,一口黑血如柱一般喷射而出,落到了来福的脚下。来福俯视着他,如同看一条将死的毒蛇,满目鄙夷。
乌沙冷笑着,擦了一把嘴角,“今日我就是死,也要让你给我陪葬!”他站起身来,飞快的往后退去,双手一个结印,“开!”
“砰――”的一声,他身周又罩上了那层风罩,只不过此刻的风罩已如墨般漆黑。
“啧――没用的,这毒,你解不了的,不要挣扎了”,来福说着,将双臂大大张开,祭台之上的冰棱碎屑,如同被一直无形的手捧了起来,随着来福双臂的上扬而慢慢飘了起来。
“啪――”来福双掌一击,那些冰棱和冰屑如同生了眼目一般,“咻~咻~”,带着一声声裂空之响向那黑色风罩猛地扎了过去,却如同被胶泥粘住了一般,尽数扎在风罩表皮再也无法深入。
却见来福不慌不忙,伸直的臂端,一双手拈做莲花指状,口中念念有词,须臾,猛喝一声:
“化――!”
却见那密密麻麻粘在风罩上的冰棱冰屑慢慢化为水光,紧接着,水光之上,密密麻麻的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花骨朵,带着花蔓转眼间爬满了风罩表面,花蔓底下尽是密密麻麻的尖刺,如根一般狠狠往下扎去,风罩里的风刃开始漏出,一点一点的切割着将要深入的藤蔓。
却见那花蔓如同有生命一般,刚被砍断一截,断口处就分出两支,那风刃细细密密越割越快,那花蔓也如竞赛一般越生越多。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追花祭司的万花锁?不,她的锁远不及这个来得精细,怕是追花大长老来都未必能做到这个,这少年跟我仿佛年纪,功力竟如此深不可测?”初雪在一旁赞叹。
今日这场恶战初时,她只道,这少年不知道通过何等途径偷习了他们隐雪的秘术,心法之类的必是粗通不解,哪知后来她发现,这少年御风之术竟不在这原藏风大长老之下?到现在一手万花锁使出来,初雪折服了,这少年是得遇高人了吧?竟然能同时习得风花雪月四家秘传之术,而且以他不到弱冠的年龄竟然能有这番远超他们这帮同龄人的内力修为,实属难得,初雪暗暗叹服,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有些失了节奏,乱了节拍。
那头,以守为攻的乌沙仍在以内力苦苦支撑风罩,而来福也步步紧逼,丝毫不让。
势呈胶着。
但绿色的藤蔓还是占据了上风,只见绿色蜿蜒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渐渐盖过了那风刃的切割,远远看去,乌沙已被一座绿色的牢笼困住。
“姹紫嫣红,万花齐开”,来福一声高喝,双掌再次狠狠一合,“放!”
只见那绿色藤蔓上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如同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同时张开羞涩的外衣,万花盛放,娇蕊吐艳,煞是好看。
与此同时,那风罩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炸开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绿色外衣,火星四溅。
那花骨朵的根须底下像是拉着无数火气,直待这风刃摩擦引燃,方才爆炸开来,一时间,天空里万花盛放飞舞,夹着火星四溅,娇花转瞬被吞没,在天空中炸开一朵朵小小的火花,如同那祭礼的烟花闪烁,将那乌沉沉的天空撕开了一道道闪亮的裂口。
花火绚烂!
安齐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朵朵仍在盛放燃烧的花火,脑海里闪出了安府那热闹又温暖的大年夜,那时候,来福与她也是这般,数着天上的烟花,看着他们陨灭,最后,只留下满身的烟火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安齐的眼泪怔怔的滴落了下来。
祭台之上,来福一把水银,直指眼前伏在地上的一个焦黑人形。
一场爆炸,他的浑身已尽被炸伤,加上毒气也已蔓延全身,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黑人,再分不出是炸伤还是毒发。
“这……什……你……怎……”人形仍然顽强的在挣扎。
“花火,送你上路实是可惜了。”
来福冷冷的说着,空着的右手掌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丝黑色的旋风,祭台之上,温度突然低了下来。
那吵破人头颅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安齐痛苦的捂起了耳朵,默默的在心里念起了往生咒。
果然,从祭台之上“呼――”地一下凭空刮起了一阵黑色旋风,围着来福打转着,接着那如黑色丝带般的怨灵呼啸着扑向了眼前趴伏着黑色人形,转眼将他淹没。
一声声惨嚎夹杂着皮撕骨裂般的声响远远传来,仿佛屠户屠杀待宰的牛羊,金台之上,还清醒着的人们皆牙关颤颤、两股战战,几欲昏死过去。
惨嚎渐渐低落下去,那层黑色的薄雾渐渐淡去,来福跪在地上,默默对着那散去的黑雾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起身,回首看着跌坐在金台之上的安齐。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