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那碗冷透了的,坨掉的面。
她不仅扇了沉临洲一巴掌,还把他赶走了。
她应当有权利大哭一场的,将这些日子遭受的种种都发泄出来,然后抹干眼泪,继续工作。
但她哭不出来。
她只是心疼这碗面,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要倒掉。
而且她好饿,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啃了几个小馒头,半根黄瓜。
像不像她对沉临洲的暗恋?
放得太久,就吃不了了。
转念又想到,受欺负的是她,为什么感到难受的也是她?
多不公平啊。
她现在完全提不起劲再下一碗面,只好打开外卖软件,筛选着自己能吃什么。
上大学以来,每每和父母打电话,他们就反反复复叮嘱一句话:不要偷懒图省事,天天点外卖,不健康。
他们其实自己都没点过,不知从哪看来的新闻,形成一种“外卖堪比毒品”的观念。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不卫生不健康。
土地重金属超标,空气雾霾泛滥,河水海水遭到污染……
说不定现代人类一直处于慢性中毒的过程。
但他们用的这些局限的、偏颇的语句,实实在在地关心着她。
许多时候,贫穷有时候会抹杀掉温情。
池乔上高中以前,一点磕碰、感冒,都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一回,她撞到后脑勺,起了个大包,母亲甚至没带她去诊所,就往手上倒了半瓶盖香油,在伤处抹开。
如今她有能力边上学边工作,每个月往家里打钱,得到的关心随之翻倍。
他们给予的爱里,包含了功利。
纯粹的感情绝不发生在成年人身上。
十六七岁那会儿对沉临洲的爱慕,也早已变质。
她想变得更好,让他为自己骄傲,夸赞自己。
偶尔他回国,心底要暗暗雀跃好一阵,像快停下的陀螺,摇摇晃晃地转圈圈。
透明而珍贵,宛如一颗水晶球。
可人就是会变得贪心的。
过去,她想,多见他几面就好;初夜,她又想,得到一次也不亏;现在,她逐渐受不了他不爱她。
他是她心上一只瘤,她得赶在病情恶化前,剜骨剔肉,将他除掉,以免影响正常生活。更多类似文章:p o18t s.c om
半个小时后,外卖到了。
池乔拉开门,一瞬间定住了。
沉临洲居然没走。
他倚着墙,侧脸的巴掌印昭然,手里拎着外卖袋,另只手夹着一支燃烧到一半的烟,地上歪七扭八地丢着数枚烟头。
楼道的窗户大开,风灌进来,很冷。
她突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电梯响了,走出一名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
他见到两人愣了愣,目光逡巡一番,最终转向男人:“沉先生?这是您点的吗?”
“是我的。”
沉临洲碾灭烟,伸手接过,随口道了句谢。
手也是红的,他在这儿抽了多久烟,就生生挨了多久冻。
话语在嗓子里憋了好半晌,终于化为声音:“你怎么没走?”
她话说得那么难听,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他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走到他今天这个位置,掩藏内心真实想法是必备技能。
池乔也被他设的关卡挡在其外。
沉临洲到底没作声,他将东西放在一边,拿出一瓶喷雾,半跪着,撩高她的裤腿,喷在膝盖的淤青处。
她一动不动。
他起身,将其他东西递给她。
池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这是你的赔偿吗?你觉得我会接受这些小恩小惠,原谅你吗?”
他默了两秒,说:“上镜有伤不好看。”
没有任何防备的,眼泪夺眶而出。
池乔没管,放纵它们肆意流泻,冲他说:“沉临洲,你把我当什么?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你觉得我人人都能上是吗?你生气你的‘所有物’被人碰,就要发泄在我身上?你是不是高高在上太久,忘记我也是独立的个体,我不属于你!”
她越说越急,语气里的哽咽也越来越重。
一股脑骂完,她从他手里扯过外卖,用力地甩上门。
“嘭”的一声巨响,像抽在他另半边脸上。
池乔当天整理几张银行卡内所有余额,全打给沉临洲,一分不剩。
她说:“欠你的以后再还。”
接着把他全部联系方式拉黑,眼不见为净。
到了半夜,体温再度升高,浑身发热导致睡不着觉,不得已,她爬起来去客厅找药。
那只黄色纸袋十分打眼。
她犹豫片刻,翻开。
除了那瓶消淤的,还有各种退烧贴,退烧药,以及几包梅子蜜饯。
显然,药店不会有这种东西卖,他八成是花钱叫外卖小哥多跑了一趟腿。
池乔很喜欢吃各种梅子,尤其是生病和压力大的时候,最好是酸甜的。
后来入行,被迫戒掉零食。
沉临洲知道她这个小爱好不出奇,可她以为,他不会记得诸如此类,对他微不足道的小事。
刻意去搜寻他在乎自己的细节很可悲,或许对他来说,刻意记下一些能讨女伴欢心的小事更微不足道。
她想,沉临洲,我再也不要为你这样牵肠挂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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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目前的时间线马上到沉梨白二十岁生日派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