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扭头，赶紧降下车窗。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谢襄没有回答，捻灭烟头，微微抿出一缕烟雾。随手拉开了车门，神情淡淡道：“我来开。”

　　阮玲没有迟疑，从车上下去，到了副驾驶。

　　“你跟他吵架了？”

　　车子行了一段路，谢襄突然开口。

　　阮玲平视前方，轻嗯了一声。

　　谢襄微微歪了一下头，勾唇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紧跟着车窗降下，左手手臂闲散地搭在车窗框上，整个人看起来流里流气。

　　“情侣之间小打小闹，在所难免。”

　　阮玲偏头，看他一眼。

　　半天，轻哼出声：“这次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他是彻底惹毛我了。”

　　“习妍妍的事？”

　　“看来你也知道。”

　　“下毒那么大的事，我人就算不在京都，也难不知。”

　　“先开始他妈妈护着那女的，现在他又护着。”

　　“你不知道，纪太太跟习家那可是有着扯不断的血缘在。再说，你又没嫁给她。你们俩最多是个男女朋友，习妍妍可是他的亲表妹。”

　　听着这句话，阮玲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紧跟着，谢襄又道：“不过，我始终没弄懂，你跟纪宣也不是那种小年轻了，彼此都带着孩子。既然相爱，为何不赶紧领证结婚？”

　　说完，他侧眸扫她一眼。

　　下午的高速路上，车辆稀少，偶尔一辆疾驰而过。

　　谢襄车速好，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出现危险。

　　“结婚，我暂时还没想过。”

　　阮玲低喃。

　　就算她再沉沦，复仇的信念也不会丢掉。

　　“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办完，感情与我而言，始终排在后面。”

　　“什么重要的事，兴许我还能帮上忙。”

　　“仇恨。”

　　谢襄忽而转头，就看到她的神色凌冽，放在腿上的手，更是攥成了拳头。

　　他以为她还在为眼前的事所困扰，忍不住安慰：“习妍妍的事。即使你不插手，她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不，是我外婆的事。”

　　“你外婆是谁？”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一起，从来不谈论女人的事。何况，阮玲只是一个半路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的人。

　　“实不相瞒，纪宣前妻是我表妹，我舅舅的女儿。”

　　阮玲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襄收回视线，却是满脸不解。

　　“你说宋家？你跟宋家竟然有关系。”

　　阮玲没再应声，直直盯着前方毫无尽头的柏油马路出神。

　　她是跟宋家有关系，可她也知道外婆的外甥女，与那宋麟只有仇恨。

　　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速渐渐加快。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们到达江门。

　　此时的纪宣，正在医院。

　　当时，那两个他没接到的电话，都是陈慕打来的。

　　因为那日，参加宴会的名流家属，得知习妍妍只是进了监狱并未判刑，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在得知老太太住院后，全都赶过去要讨回公道。纵然有的人并无大碍，但身体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许的伤害。

　　“老太太不能再受刺激，这老年人血压逐渐升高，容易发病。”

　　医院走廊的尽头，一白一黑并肩而立。

　　纪宣手指间夹了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神色凝重，冷冽冰寒。

　　旁边站着的陈慕，抬手推了推近视镜，继续说道：“我看了新闻，习家小姐这事，终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若是一再地包庇，后果真的很难想象。”

　　“她还不值得纪家来包庇，只不过是看在我妈的面子。老太太重情，那毕竟是她的娘家人。”

　　“古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习家已经倒了，习家小姐又做出那样的事，她惹得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听说，那日市长小姨子也在场，他们幸好没计较，不然这真的不好收拾，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你这里。”

　　“景川找过我。”

　　久久，纪宣说了这几个字。

　　陈慕叹气，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踱步离去。

　　纪宣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去楼道将烟点燃。他靠在栏杆上，单腿支着地，大口大口地抽着。青色的烟圈，盘旋上升，将他的俊脸笼罩得如梦如幻。整个楼道，不过一会儿，便弥漫出呛人的烟草味。

　　他无暇顾及这些，思绪渐渐飘远。

　　自从阮玲来医院见过他母亲，她对习妍妍的事，彻底有了转变。

　　小丫头从小就跟他母亲亲，只是没想到，竟然会骄纵成性，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喂~，太爷爷。”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掏出看了一眼，迅速接起。

　　那端，立即传来一道老者的嗓音：“阿宣，你妈妈怎么样？”

　　“血压突然升高，好在人没事。”

　　纪宣沉声说着，不时弹着垂下去的手指间的烟灰。

　　“我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她。”

　　“太爷爷，您身子不太好。等我妈出院，我带她回去看你。”

　　“没关系。老头子去外面多转转，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我在医院等你。”

　　“嗯。”

　　听见老爷子答应，他才缓缓挂断电话。

　　抬手发现烟头已然燃尽，随手捻灭，开门进入走廊。

　　等他回到病房，纪母正跟一个护士说着什么话，见他回来，及时中断了。

　　纪宣并未在意，走到她床边，淡声道：“太爷爷一会儿过来。”

　　纪母正准备休息，听见他的话，睁眼转过脸来。

　　“他都那么大年纪，瞎折腾什么。儿子，打电话告诉他，我明天就出院，回去看他。”

　　“说了，他执意要来，估计也是为了习家的事。”

　　“哎！怨我。”

　　纪母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长叹一声，满心自责。

　　护士扎完针，悄然退出。

　　纪宣过来给她整理床单时，发现纪母裸露在外打点滴的手背上乌青一片。

　　“妈，你手怎么了？”

　　随着他的惊呼，纪母昂头一看，也吓了一跳。

　　此时，纪宣已经跑出去叫医生。

　　等陈慕过来检查，发现是过敏。而他给纪母开的药里，并未有相斥的药物，这很明显，有人私自加了别的药。只是，这样的事，医院很少发生。

　　他正沉思，纪宣突然问：“到底什么情况？”

　　“呃，没事。”

　　他起身，几不可查地瞟了纪母一眼。

　　她正看着别处，神情淡漠，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