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慵宫里,淳嘉全不知道自己的爱妃已经在给他安排驾崩之后的事情了,正挥退了左右,与袁太后单独说话:“……此计出自贤妃,接下来,宫中诸事,却也多要倚赖她了。”
“这……”袁太后微微蹙眉,道,“那皇儿日后还是多去洛氏、欧阳氏的宫里走一走,不是哀家见不得贤妃得宠,但纪氏势大,没了哀家跟圣母皇太后这等长辈从旁掠阵,她一个少年妃子,势单力薄的,哪里能够处处周全?”
“还是扶持洛氏欧阳氏给她做帮手,更稳妥些。”
“贤妃自来懂事,关键时刻从来不让咱们失望的……想来不会为了自己的独宠不顾大局?”
淳嘉心道,只怕贤妃信心十足,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帮手。
要是他扶持起洛寒衣之流,没准跟脚就被云风篁划拉进敌人阵营里去,跟纪氏斗的时候,扯这些人出去做炮灰。
但这只是着眼后宫而言,考虑到前朝的话,洛寒衣等人的宠爱必然要增加。
不然,怎么让人家父兄卖命呢?
所以天子也不细说,只微微颔首,道:“孩儿打算等会同贤妃商量,寻个理由让洛氏欧阳氏晋回妃位。”
袁太后道:“这理由也不必找了,就让她们留在春慵宫个几日,对外说侍疾有功好了。”
“这不妥当。”淳嘉暗忖袁太后早先跟云风篁闹矛盾,就是从这母后公然支持洛寒衣开始的,这要是再用这理由给二妃恢复位份,云风篁只怕连带着对袁太后的怨恨都要更上层楼了。
故此忙道,“母后这回称病没有个准日子的,万一纪氏说您没大好,二妃也不该有功劳,岂不是平白的费口舌?还是寻个其他的罢。”
袁太后其实没多想,闻言也就允了:“是哀家考虑不周。”
又说,“只是哀家这儿左右只一个人,称病了无非不好公然抛头露面。你曲母后那儿,可是养着二皇子跟三皇子的。她这么一病,总不能叫昆泽一个半大孩子去抚养皇子。那两个孩子要怎么安排,可得好生思虑,切莫落入纪氏之手,为其所用才是!”
见淳嘉点头称是,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哀家称病之后,贤妃必然忙碌,就算她素来聪慧,但人力有穷时……她膝下已经有一双儿女了,那梁氏的身孕,照顾得过来么?遑论生下来之后,那就是三个皇嗣,便是有宫人照拂,可纪氏在后宫之中根深蒂固,贤妃到底出身寒微,带进宫的那些心腹,也只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怕是……不是纪氏的对手?”
这话就叫淳嘉为难了。
他明白袁太后的意思,就是想将梁氏移去其他宫里,让其他妃子照顾。
站在太后的立场上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反正云风篁已经儿女双全,短时间里都不需要子嗣固宠了――大皇子虽然说是记在淑妃名下的,可淑妃已去,实际上还不是她的儿子――梁氏这一胎,还不如交给其他妃子去看护,如此,既免了云风篁百忙之中还要操心梁氏的安胎跟生产、以及皇嗣落地后的种种事宜,也能让皇嗣得到母妃专心的呵护。
然而……
云风篁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淳嘉太了解这妃子了,她那霸道的性.子,就算膝下不缺皇嗣了,那也不肯就此便宜了旁人。
尤其袁太后还打算用为云风篁好的态度去做这件事情,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云风篁知道后没准能当场跳起来。
“也是当初被纪氏逼迫不过给这爱妃晋了贤妃。”淳嘉在心里叹口气,不然拿晋入四妃作为筹码,兴许还能说服云风篁。
但现在么,位份上已经升无可升,便是将贤妃换个贵妃,到底还在同级之中,云风篁八成不会答应由此交出一个有孕宫嫔。
其他的赏赐,衣料首饰什么,云风篁哪里会入眼?
淳嘉沉吟了一阵,道:“母后以为,梁氏安排去谁宫里比较稳妥?”
袁太后抿了抿嘴,让她选,她肯定希望安排到燕鸿宫。
毕竟袁楝娘失宠后,袁苁娘没翻出水花,袁氏如今也只能指望袁栀娘了。偏偏袁栀娘也不得淳嘉喜爱,怀上皇嗣的指望遥遥无期。
尽管梁氏腹中子嗣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可皇嗣就是皇嗣,袁栀娘,或者说袁氏如今的处境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但太后也明白,淳嘉这么问,就是委婉的否决了袁栀娘这个选项。
这要是平时她还会劝说几句,软硬兼施一下,可这眼接骨上,她又是为皇嗣的安危考虑,那就不好说了。
因为如果梁氏是在她的坚持下被送去袁栀娘宫里的,一旦有个闪失,袁栀娘跟袁太后都不好交代。
……淳嘉或者不会为了一个宫嫔所出的皇嗣,跟袁太后计较。
可梁氏如今的主位,云风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纪氏,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皇儿在前朝用着的那几家,挑个稳重懂事些的罢。”袁太后纠结片刻,到底选了洛寒衣,“譬如洛氏女。”
淳嘉柔声道:“都依母后。”
他心想洛寒衣应该出得起价格的。
嗯,就是将梁氏接去烟兰宫照顾的价格。
至于洛寒衣又不是自己不能生,为什么一定要付出代价接纳绚晴宫的有孕宫人……淳嘉认为这并不难。
他有的是办法让洛寒衣以及洛氏就范,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反正相比贤妃,这曾经的宣妃好对付太多了……
袁太后虽然只是称病,但一番演戏到现在,也真有点儿累了,寻思着没其他事儿要叮嘱,也就让皇帝回去休憩:“接下来皇儿有的忙,须得保重身体。”
淳嘉告退出内殿,外头纪皇后等后妃还在,却不见云风篁,便问了一声。
纪皇后说道:“方才妾身看诸位妹妹都来了此处,怕曲母后那边无人照拂,就请贤妃妹妹前往了。”
“皇后做的很是稳妥,却不知道佳善宫可有消息来?”淳嘉微微颔首,“罢了,朕自去佳善宫看看曲母后。”
只是尚未举步,门口人影一闪,云风篁已经走了进来,闻言福了福,说道:“陛下,圣母皇太后喝了药,已经歇下了。妾身瞧着,圣母皇太后精神很是委顿,听太医说,乃是因为大受刺激的缘故,只怕得长年静养着。”
淳嘉按部就班的问了些细节,就是叹息:“且让两位母后好生将养,其他事儿,等明儿个朕与诸臣商议罢。”
看一眼皇后,“侍疾的事情就交与皇后了,贤妃与昭容、顺婕妤例外,免得两位母后病中还要为皇嗣担忧。”
这仨不是有孩子在膝下就是有孕在身,诸后妃就算羡慕嫉妒恨,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皇后同样如此,神色平静的点头称是,又问:“曲母后既然病倒,那二皇子跟三皇子……”
“等明儿个再说罢。”淳嘉神色淡淡的,“佳善宫伺候的宫人不少,也不差这一晚上的。如今都这么晚了,曲母后才喝了药睡下,总不能为了两个小儿,再去打扰,使得母后病中还要受到搅扰。”
纪皇后连忙告罪。
淳嘉也没心思罚她,又叮嘱了几句好生伺候两位皇太后,也就带着被免除侍疾的仨妃离开。
出了春慵宫,淳嘉让人送魏横烟与云卿缦各回住处,自己则陪着云风篁回到绚晴宫。
“陛下,圣母皇太后卧病,膝下抚养的两位皇子,必然要有个说法。”在浣花殿上坐下,接了宫人递上的茶水,云风篁吩咐左右退下,趁着皇后刚刚的话,进言道,“这事儿却不能拖,还是立刻做出决定才好。否则不定就要给纪氏可趁之机……他们从王陵入手,绊住两位太后,焉知不是为了将二皇子三皇子弄回去?”
淳嘉瞥她一眼,说道:“其实如今需要安置的,不仅仅是二皇子三皇子,有孕的诸妃嫔,怕也都在算计之中。”
云风篁一时间没想到没什么存在感的梁氏,却联想淳嘉刚刚让魏横烟跟云卿缦也不用侍疾的事情,沉吟道:“昭容跟顺婕妤的确年轻了些……”
“你宫里的梁氏。”淳嘉不得不提醒她,“其腹中子嗣是男是女,可曾知道了?”
“……妾身却没问过。”云风篁怔忪了下,她前脚才在曲太后跟前安排了二皇子三皇子的去处,怎么转头自己宫里的有孕宫嫔也要被安排了?
此刻噎了下,方警觉问,“陛下忽然提起她来,难道是……?”
淳嘉干咳:“只是想到你接下来恐怕无暇照拂她。”
云风篁哪里肯信:“妾身宫里好颜色擅奉承的宫嫔多了去了,这梁氏在里头并不出彩,若非福泽深厚怀有皇嗣,妾身都不怎么记得这个人。恐怕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吧?这眼接骨上,没人提醒,陛下想得起来她?”
“……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她去其他宫里罢。”淳嘉不想增添她对袁太后的恼怒,遂避而不答,只道,“有好处的。”
云风篁皱起眉,不悦道:“陛下把妾身当成什么人了?!梁氏才进宫就来了绚晴宫,说是妾身的嫡系也不为过!她所怀子嗣,天然就是妾身的孩子!那些个坊间百姓,一穷二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尚且有舍不得卖儿卖女的!遑论妾身?!难道陛下以为妾身是那种会拿自己的孩子换取好处的人?!”
这话说的淳嘉甚是羞愧:“是朕误会爱妃了,原想着洛氏名门望族,若是爱妃愿意将梁氏送与其女照顾,可令洛氏从谢氏中择一女以子弟妻之,但既然爱妃……”
“原来此事涉及前朝!”云风篁神情一瞬间和颜悦色下来,柔声说道,“那妾身怎么能耽搁陛下正事呢?陛下不用说了,妾身等会儿就送梁氏去烟兰宫!嗯,陛下,妾身家中姊妹众多,才貌双全更胜过妾身的比比皆是,洛氏子欲求娶,不是主支出身,备受重视,可太委屈妾身的姊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