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口,却被对方抢先笑停。
“啊啊抱歉谢小姐。请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了。因为这是要发给院长的文件我必须做到十二分细致。院长她……呵呵,其实脾气很不好又特别严厉。万一我做错了,可就得倒霉了。”
说完,还扬起嘴角对谢淩做了个特别甜的笑容以示安抚。
谢淩有气撒不出,憋得心里很难受。不论以前还是现在,谁敢这么对待自己?但出于心虚,终究是有求于人,还真乖乖等他忙完手中的活儿。
好不容易终于停下敲击键盘,伸了个懒腰的同时眉宇间浮现出轻松感。之后侧着身子将自己从宽大的电脑屏幕后面显现出来。
还是一脸笑意,和风细雨地说道:“我以为谢小姐您今日到这里来已经有自己的体貌考量了。却不想如此仗义,为别人打抱不平来。倒还是我想错了呢。那么谢小姐您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算不算是默认了?果真是他们院里的医疗后遗症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反驳?此时此刻谢淩倒希望他能进行反驳。
其实她这么不问缘由,以警方名义来进行威慑的行为的确虚张声势,无理取闹了,只是想为自己此来的目的争取到最大利益。却不想对方听闻后,表面语言回答虽有避让锋芒的意思,那眉宇间的气息很是相反四平八稳不慌不乱,扎扎实实在等着她,想看看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谢淩自己都懵了。
虽然她们在进行塑形前是自愿签下合约的,并且也听闻过他的再三嘱托禁忌。遵不遵守是一回事,但要真的闹出人命来,法律应该不会管什么“愿打愿挨”吧?
到底是警察已经来过医院了,无证可查?还是他有什么应对良策?竟教他这样迷之自信。
可不管他是如何应对汪梓微事件,当谢淩取下帽子和墨镜,拉开围巾露出自己那已经开始化脓流血水的脸颊,只要她想通过法院状告他的话,他一样百口莫辩,无从抵赖。
除非,现在就杀了自己永绝后患。
但她已经给自己留下足够后手了。在等待汪梓微的尸检报告出来的这三天里,早上到中午,余文郄来找,晚上余东瑞来找。
余东瑞倒还识相,一两次不见,第三次就没再来了;而余文郄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真诚,即便天天求仁不得仁,还是不受挫,一天两次不间断。搞得母亲都怀疑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在自己出发前特意发了个消息约定一个时间见面。万一自己没赴约,就去询问闺蜜周莉嫚她的去向。她知道的。
事情设计得的确挺复杂,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告诉周莉嫚自己要再去一趟医院呢?只因被泼酒的时候她也在场,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自己去向,不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禁忌。
那可万万不能!但如果出事后再去找她,就不存在禁忌猜没猜透的说法。反正那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人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心存疑虑和忌惮,可以惴惴不安甚至步步如履薄冰。一旦尝到甜头之后,就什么都敢于付出了。
果然,副院长的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一起,甚至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推了推眼镜后认真打量着她。
准确地说打量着她脸颊上红肿溃烂的地方。
谢淩不敢做幅度过大的表情,眼底愤怒却收敛不住,道:“这就是你的手艺?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遵守禁忌就没问题吗?现在整张脸都烂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吧?她认为自己的的确确严格遵守着禁忌要求,没误食过单宁酸。但不包括被动性接触。如果连皮肤都不可以触碰,当初怎么没早点儿告诉她呢!这样就能再谨小慎微一些。
对的,这不是她的错,要怪只怪副院长没把话说清楚才造成这种局面。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讲道理了吧?
副院长的表情很沉重,也没打算回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离开玻璃桌面转而弯曲着搭在唇边,惯性而无意识地咬着拇指那修剪过不久的指甲。
说实话,他看谢淩的眼神很怪异。似乎每多过一秒钟,都能腾起一股无名的情绪。说不清是友好还是敌意。并且积少成多变得犀利异常,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禁令谢淩想起曾经余文郄也这么看待过自己。只不过区别在于余文郄的目光让她感到自己被看透,没有隐私可言;而副院长尤伯的目光更加深远,大概连祖宗十八代都能够一眼看穿。更别说只是个小小的事故真相,前因后果甚至发展过程。
谢淩百分百确定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心思,变成这副模样后不止没有认错时该有的态度,反而还想方设法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将心比心,反正换成自己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侮辱我不行,侮辱我赖以生存的手艺就更要你命三千!”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自己胡搅蛮缠,他并不打算语言反驳,或者气愤得就此站起身来掐死谢淩。
反而冷静得如同没听见一样……
现在的男人以前是不是遭遇过些什么?都成精了吗?看来讹是不可能讹了,也讹不上。
从进门起先用汪梓微的事故压制副院长,再到吵吵嚷嚷污蔑他手艺不佳,可以说都是谢淩一个人在大放厥词。尤伯始终没给予响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这让这场原本该如火如荼的质问无法成立。
于是谢淩唯有冷静下来,正式开始表露自己今天到来的目的。
“按照合约,我是不是还享有一次重塑体貌的机会?那就别愣着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来修复我的面容。
还有,我知道你并没有尽能力给我塑形。和别人相比,脖颈粗,肩膀过宽,皮肤太过粗糙,比例也存在明显不协调。”
说到这儿,谢淩从包中取出个装有已经填好数字的支票,送去副院长面前继续说道:“造成你这么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想问。只有一个要求,这一次,我要精致改善到细节上的体貌。最完美的外形。你必须做到。费用这块完全不用规划,只要你敢让我满意,我就敢在账单后面多加一个‘0’。
怎么样?够诚意了吗?”
没想到副院长突然忍俊不禁,“呵呵”笑了两声。
这让谢淩感到被冒犯,立刻眉头紧锁道:“你笑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办公室的门打了开来。伴随着一股比气温更加低迷的寒气。
谢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医师温继禹双臂中小心翼翼抱着个大概1l左右的玻璃罐子,身体倾斜凸出肩膀仍摆着顶门的姿势。人灵活闪身近来后,又怕门自己重重摔上,故而腾出只手来去小心翼翼合上。
“汪梓微汪小姐的离世纯属意外。说来您可能会认为本院在推卸责任,但的确和我们的医疗技术无关。实在要算,只能怪她不遵守合约,触犯了禁忌故而才造成这番挽回不了的悲剧。包括谢小姐您现在的脸,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自己触碰过禁忌才造成的。”
说到这儿,温继禹故意停下打量着在本能想拉上丝巾遮丑的谢淩。继续说道:“谢小姐你应该深知一点,我们和每一位前来塑形的患者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合约的,即便警察有心要管,法律上会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原则,但也有个‘酌情处理’,我们不会负过大责任。
您可别仗着我们副院长面帅心善,性子随和就来欺负他呀。”
谢淩眉头紧皱,副院长则连忙呵斥温继禹:“继禹!不可这么待客。”
温继禹耸了耸肩,把玻璃罐子小心翼翼放到副院长面前,说道:“副院长,这是您要的东西。”
说完连忙往手中哈了口热气,搓拭取暖,然后这才抽空掸去白大褂上凝结的霜花。转而挪动着脚步站到一旁,不妨碍两人交谈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让谢淩感到很不自在,即便他也是这个医院的一名医师。但见副院长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只能自己强行去忽略这个人。
副院长的手抬起来了,不过不是去拿谢淩放在桌上的红包。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感觉还不如那蒙着层雾气的玻璃罐子有吸引力。抹了一把后露出上面贴着的手写字母纸条。
——glsrh-px-0167-xl。和里面半结冰的黄色液体,大概在二分之一左右。
推了推眼镜,说道:“的确如谢小姐您说的一样,只要还在合约之内,别说只是这种程度的溃烂,就算更严重点儿我都得想办法替你修复。
但是谢小姐,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点,本院今天答应替你修复,无非是还享有一次重塑体貌的机会。这次过后,无论你当不当真我的话,触碰过几次禁忌而发生什么,都与本院无关了。
还有,我手艺怎样大概您是心知肚明的。并非我想留下后手,或者与别人有什么超越过医患的关系。
一方面取决于您的容貌本体因素;一方面取决于,药物的作用过程和塑形最佳时机。之前因为您对我心存怀疑而只服用了一半药量,偷偷留下另一半。殊不知在等第二半药物发挥的时间,之前服下的已经在逐渐过效。我要是再不收手,恐怕您有性命之忧。
所以这一次,我也希望谢小姐能够吸取教训,既来之则安之,莫再做出乎意料的事情了。否则大家都很为难,也浪费彼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