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
到了这个地步,阿穆尔也不敢强撑,生怕自己再不如实交代,连祖上几代都给揪出来。
这自古以来,西方人就比东方人更加迷信。
他们向来相信世间有全知全能的先知,他们禀从神仙旨意,下到人间来点化万民。
如耶稣、摩尼、穆罕默德等人皆是如此。
这一瞬间,阿穆尔的眼中李元瑷差不多可以跟这些先知比肩了。
要不是先知先觉,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惊恐的跪伏在地,不住磕头。
西方的尊卑阶级,比东方要严重的多。
阿穆尔怂的心安理得。
“欺骗当朝一品亲王,佯装他国王储,十条命都不够你陪得。”
他语气森然。
阿穆尔是冷汗淋漓,忙道:“殿下开海运,海图最为关键,贱民有先祖留下来的海图……”
李元瑷眉头一挑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阿穆尔再次一头磕下,说道:“不敢不敢,贱民落于殿下手上,以我们波斯人的规矩,就是殿下的奴隶。奴隶的一切都是主人的,海图、命都是如此。”
李元瑷哑然失笑,对这个卑微的跟条狗一样的西方汉子,心底居然生出了一丝好感,这家伙是个人才,能屈能伸。
有撒弥天谎的胆气,亦有苟命的勇气。
很多时候,苟比莽更需要魄力。
“起来吧,你的小命不值钱,孤拿来没用。你手上的海图确实比你小命值钱多了,只要你交出海图,孤饶你性命。你既然自愿给孤做奴隶,孤也就将你留下。以你为向导,只要将我大唐的商船顺利带去波斯、大食,就免了你奴隶身份,还你自由,还另有重赏。”
他不在乎阿穆尔之前的谎言。这人活一世,谁没给忽悠过,或者忽悠过人?
阿穆尔现在的价值,足以让李元瑷将之当做宝贝一样对待。
阿穆尔赶忙起身,拱着身子道:“先祖留下来的海图,小的藏在了城外。不过那海图有一点点不准,此次西来,父亲沿途一路修改重新绘制了一副,记载了脑子里。这就给殿下绘制下来……”
他说着立刻奋笔疾书,依照之前绘制的海图,往下面画下去。
这一次他老实了,将苏门答腊岛也画了上去,还在上面将干陀利国的两个重要城市都标注起来。
然后一直往西方绘制,将诃陵国、固罗国、哥谷罗国、胜邓国、婆露国、狮子国、南天竺、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乌拉国、大食国、末罗国、三兰国这些好多李元瑷听都没听过的国名,所在位置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其中对于个别国家还做了特别批注,如哥谷罗国,国小地贫,国民以通商为主,海航物资齐全,热情好客,可为主要补给点。
还有婆罗门国也给了批注,国民崇信佛教,排斥异教徒,于此处补给,需伪装佛教信徒,可保万全。
这国家的国情不一样,应对的方法自然不同。
阿穆尔将之写在海图上,而不是待价而沽,仅凭这点,便让李元瑷扫去一切反感。
“我们大唐没有奴隶一说,孤也不想给人嚼耳根,戳脊梁骨。就当你在孤麾下效力,直至商船抵达波斯、大食为止。这期间吃住全包,薪俸一点不少。至于到了波斯或者大食之后,你是跟船队回来继续为孤效力,还是自行组建船队西来,都随你。而且孤可以给你保证,你的船队在泉州会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在大唐生活了那么多年,李元瑷也有自己识人认人的本事,而不是单纯死板的用历史名人。
这个阿穆尔就是一个人才,胆大心细,能进能退,还有一定的远见,能够看出马六甲海峡的重要。
西方因地理关系,航海进程剩余他们大唐,得阿穆尔投效,大唐的航海事业将会以极短的速度拉近彼此差距,甚至形成赶超。
这一点李元瑷有足够的信心,因为于造船技术,他们只强不弱。
但对方志不在此,强求也无意义。
这经商是相互的,想要发展泉州,不只要大唐的商船出海,还得让波斯、大食国的商队过来,形成良性的贸易链。
所以阿穆尔不管怎么选择,对于李元瑷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阿穆尔听李元瑷如此待自己,心底登时五味杂陈,眼圈都红了。
正如李元瑷说的,阿穆尔并非是纯正的的波斯人。
波斯人固然属于白种人,但多以黑发为主,除了眼睛鼻梁或有区别,其他与亚洲人并没有很大差异。
随着千年的发展,尤其是日耳曼人、凯尔特人的入侵。凭借强悍的基因,混血无可避免的出现,以至于部分波斯人成了金发碧眼的模样。
种族歧视在西方最常见不过。
阿穆尔自小没有少受这方面的苦恼,要不是家里有点钱,日子更是凄苦。
长安胡姬酒肆,一个个的波斯金发碧眼的舞姬导致长安上下以为金发碧眼就是波斯胡人,其实是因为金发碧眼的波斯胡人地位最低的缘故。
若非这个原因,谁愿意万里迢迢的在长安取悦长安酒客百姓?
此次冒险出海,也是给波斯贵族逼迫的。
这来到东方,先是因大唐的缘故,给干陀利国敬为座上宾。
抵达唐朝疆域广州,也受到了唐朝善良百姓的友好对待。
见多了不一样的外邦来客的百姓,根本不觉得金发碧眼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至多好奇多看几眼,绝不会有歧视心态。
海纳百川的气度不止出现于朝廷,也融入了百姓的生活思想。
而今遇上了李元瑷这样的先知,果然,他便如耶稣、摩尼、穆罕默德这些人一样睿智、仁慈、大爱无疆……
阿穆尔跪在李元瑷的面前,拍着胸口起誓道:“阿穆尔愿意跟随殿下,绝不判复。要有违背,便如犹大一般,肚子爆裂、肠子流出,于恶魔为傍。”
李元瑷有些意外,他以为阿穆尔会选择离开,意外之下,喜形于色,将他扶起笑道:“起来说话,在我们大唐要学会一点。为人处事不卑不亢,礼不能少,表示尊敬却不是卑微,别动不动的就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