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马上人撕扯着喉咙大喊:“不好了!城外重兵压城!好多人!全、全是是梁州守备军!”
第150章 新帝
晨曦新照,旧朝诸事归尽在沉沉的梦中。
秦惜珩睁眼,隔着床帏的纱幔看向外侧,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前朝将丧钟鸣响了好几日,可在这寂寥的后宫,一切都是静寞成空,苍白得什么也没有。
自月圆夜围捕赵瑾至今,已经过去了十日,秦惜珩困守在蘅筵宫,睁眼闭眼都只有目所能及的这小小一方内殿。
秦潇更换了一应的宫人侍从,甚至在宫门前还派了羽林卫值守,不许她踏出这里半步。
这样的日子在初起之时格外地难熬,她被迫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知秦潇会如何处置樊芜的尸身,更不知赵瑾如今走到了何处。
时间一日日地推移,每日里除了有宫人前来送饭,为她打理起居,便再无半个人前来探视。秦惜珩逐渐也习惯了这种孤居一宫的寡淡日子,闲暇时她就抱膝坐在窗下望着外面的天际出神,推算着外面该是何种光景。
殿外的曦光透窗而入,她从床上坐起,拉开纱幔后照例摇了摇床边悬挂的银铃,便有宫人入内来侍候她更衣洗漱。
“公主。”一直从不说话的宫人忽然出声,对她道:“圣上今日要来一趟。”
秦惜珩失神,险些以为这“圣上”二字说的是楚帝,她远眺着目光看着外面的院子,想到的便是与楚帝在这院中的最后一面。
她那时只觉得楚帝的背影单薄,却没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宫人见她久不说话,又喊一声:“公主?”
“知道了。”秦惜珩回神,在妆台前坐下后开始描眉。
秦潇午后才来,虽还未正式登基,但他已经戴上了独属于皇帝才有的金冠。因着楚帝驾崩还未入陵,他着了一身素净的纯色。
“太……不,要改口叫皇帝哥哥了。”秦惜珩靠在躺椅里不动,连对皇帝最基本的请安礼也懒得做,略略点头算是问安。
秦潇也懒得与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礼仪小事,他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看着这个自小与他相处了十多年的妹妹,不咸不淡道:“母后叫朕来看看你。”
“臣妹好得很,日日除了吃就是睡,近来连腰上都粗了一圈,怕是要叫司衣局重新量身做衣裳了。”秦惜珩慵懒地笑着,毫无规矩可言,仿佛面前的人不是大楚天子。
“你的日子潇洒,倒是要让朕来给你擦屁/股。”秦潇冷笑,压着怒火没发出来,“你放虎归山,如今梁州守备军在会阳与赵瑾接应,整个会阳城直接失守!阿珩,大楚日后江山不稳,你就是天大的罪人。”
“剑西要反,那不也是你们逼的吗?”秦惜珩脸上的笑慢慢收敛,等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经冷了,“我倒是想问问皇帝哥哥你,弑父杀君究竟是何种滋味?”
秦潇这一瞬间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大声道:“放肆!这种话是你能随口乱说的?”
“我不是傻子,你也别想用什么信口胡诌的理由来骗我。”秦惜珩从躺椅里坐直了身,定定地看着他,“你这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不说破,你自己心里真的就没有任何不安吗?”
“不是朕!”秦潇大口喘了几阵,再一闭眼,好似就能看到楚帝当日的死不瞑目。
“你不承认也就算了,反正大局已定,现在再来追究这些也没有任何作用了。”秦惜珩重新躺了下去,淡淡道,“如今怀玉已走,我不怕任何事,要杀要剐,都随你来。”
“朕还真是意想不到,你会为他痴情至此。枉朕从前还一直觉得他可怜,以为他单慕于你求而不得,到头来,竟是朕看走眼了。”秦潇咂舌两声,“阿珩,你还真是好算计啊,居然一直在暗中替他兜了这么久。”
秦惜珩道:“我心我爱,自是与众不同,天下无双。怀玉样样都生在我的爱慕上,我为何不能动情?凭她这一身铮铮铁骨,我死也不悔帮她离京。”
“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潇问着,自己回想一番,问道:“东寰猎场那一次?”
“你不用管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你既然提到了东寰猎场,倒是让我想说一件想了好久的事情。”秦惜珩玩弄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漫不经心道,“当日,有一队羽林卫要将我烧死在北苑行宫,若非怀玉及时赶来,我只怕真的就死在那一场春猎之中了。”
“事后,我想了许久是谁要杀我,可是不论如何查证,都想不出这个幕后之人是谁。这几日,你将我关在这里,我便复盘了这一年以来发生的种种,终于让我想出了一点头绪。”她放远了目光再次看向秦潇,朗声道:“怀玉当时数次躲避你的示好,便已经说明不愿为你所用。我知道这是你们惯用的伎俩,与其自己得不到,不如毁了,也好过便宜旁人,就如同当年的赵世子,宁家求而不得,又怕老侯爷襄助别人,所以干脆碎了这玉,一了百了。”
“如果当日我真的死在了北苑行宫,那么首当其冲该被问责的,就是怀玉。只消一个简单的护主不周的罪名,就能将她囚禁在邑京,继而拿下她在剑西的兵权。而我,不过是个与母后没有血亲关系的养女,就算是没了,也不可惜。这样一换一地算下来,局面于你们而言更为有利。”秦惜珩从躺椅里起身站起,慢慢地朝秦潇走去,“想通这一点之后,也就不难猜出是谁要害我了。你说我算计重,不向着你,可是皇帝哥哥,当时我与怀玉还是陌路时,你们可曾真的看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