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棠心下冷笑,逼人为官,这么霸道的事恐怕也只有皇家才做得出来。
她抬了眸子,淡淡道:“吟越与宸王刚回京城不久,王府正是诸事缠身,偏在这时王爷他又被派去南阳,府中大小事务全落到吟越一人身上,吟越实在分身乏术,还请皇上见谅。”她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武帝老脸一红,难得生出些愧疚。
是啊,他才把她夫婿派到战场,又要她出面解决霍家的事……
明武帝脸色缓和下来,说道:“这样啊,那朕再考虑考虑……”话一出口,京兆府尹立马膝行上前,叩头道,“皇上,不能再考虑了!今早的事情闹得很大,臣的京兆府门前围堵了一大堆人,都在等着此案结果……那霍夫人一日不撤告,看热闹的只会一日多过一日,还请皇上明鉴!”
魏青棠当即瞪了眼京兆府尹,若非两个人的确素不相识,她都怀疑这京兆府尹是不是故意的!果然,这话一出,明武帝脸色立刻紧绷起来,他念念有词道:“宫里的嫔妃们不合适,老三媳妇性子软,老四媳妇又太冷淡了,只有你最合适。宸王妃,你就受累一趟吧,王府上的事可以放放,只要这事儿办得好,朕可以给你一个赏赐。”
魏青棠本要回绝,可想到他最后一句话,改口道:“什么赏赐都行?”
明武帝警觉道:“嗯,除了谢家的事,你什么都可以提。”
魏青棠暗骂这厮老奸巨猾,知道她要提谢家冤案就先把话堵死,眯了眯眼道:“好,吟越可以答应,不过还请皇上下一道圣旨。”
明武帝顿时不高兴了:“你怀疑朕说话不算数?”
魏青棠也不作声,就这么维持着垂眸的姿势,好一会儿,明武帝挥手道:“行,朕给你一道旨意,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劝服不了霍周氏,朕还要治你办案不利之罪!”
魏青棠不以为然,这狗皇帝的作风她早了解了,当初二哥救五皇子不也这样吗,有功不算,有过必罚。
等着尹德全将圣旨拟好,魏青棠认认真真看过一遍后,才对京兆府尹道:“应大人,不知霍周氏和霍老夫人现在何处。”
京兆府尹忙道:“就在衙门里,王妃您是现在过去吗?”
魏青棠点头,便和京兆府尹一道出宫。
她走后,明武帝啪地一掌拍在案上:“你看看、你看看,老二这娶的什么媳妇,对朕也敢这么放肆!”
尹德全缩缩脖子不敢吱声,明武帝斜他眼:“哑巴了?”
尹德全慌忙跪下道:“皇上,老奴不敢。只是、只是宸王妃她……”他的欲言又止让明武帝火气更甚,狠狠瞪他道,“大胆,朕的面前还敢吞吞吐吐?”
尹德全骇得一个激灵,忙道:“不,老奴是想说宸王妃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兴许、兴许是有了什么误会。”
他这一说,明武帝也记起来了,以前,这个儿媳确实不是这样的。
她大方得体、聪慧睿智,是诸皇子妃中最让他满意的一个,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好像就是从谢衍,对,就是和谢家那个余孽相认后,一切就变了。
明武帝皱起眉,眼里闪过一道锐芒,他转头问:“小五的病情怎么样了。”
尹德全道:“回皇上,胡院判说大有起色,现在五皇子已经不发热了,只等身上红疹好全,就可彻底痊愈!”这几日,胡院判天天往宫里跑,说起这事儿就喜笑颜开,天花之症,但凡染上能保命的也不过十之一二,如今五皇子痊愈,让他怎能不喜?不过胡院判挂在嘴上最多的还是温长衍,他说从未见过医术如此高明的大夫,还称他居功至伟,若能请进太医院,他甘愿退位让贤!
尹德全怎看不出胡院判这是在替人邀功,然而他不敢提,因为深知在明武帝心里谢衍就是一根刺。
他虽碍着宸王妃不能杀他,可这人活着一日,就会一日提醒他当初犯下的错事,所以明武帝相当厌憎此人,那份恨意,比逼宫作乱的魏九还要深……
“小五的病既然快好了,那谢衍也不能总留在那儿,这样,传刘珉一道口谕,叫他明日把人带回瘟疫山上,好好救治疫病百姓。”
明武帝话落,饶是尹德全亦也不禁心头一凉。
卸磨杀驴,皇上的动作也太快了些……
见明武帝锐利的目光投过来,尹德全慌忙应是,而后嗫嚅道:“皇上,那瘟疫山上之前那些医正……”他问得很含蓄,因为当初温长衍救人,条件就是要换一批太医堂的人上去,如今五皇子的确救回来了,就不知皇上会不会信守承诺。
明武帝沉吟一阵,慢慢开口:“朕既然答应过他,就不会食言。不过那瘟疫山上都是将死之人,犯不着用好大夫,就挑些医术平平的上去吧……”他说完,尹德全接旨,心里也不免替温长衍可惜。
这医术平平的大夫,和医术高明的大夫,虽就差了两个字,其中差别却如云泥。
温长衍要那些庸碌之辈有什么用,该开的方子该下的针法一概不会,还在旁边指手画脚,忙帮不上,后腿倒是拖不少。
只是这话也是不敢说的,皇上下了命令,谁又能违抗呢?
尹德全前去传旨,另一边京兆府衙门,已经快酉时了,吃饭的时间点,正大门还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魏青棠和京兆府尹没敢从正门走,而是从后面进去。
“哎,这些人也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凑什么热闹!”京兆府尹是这里的主人,却被逼得走后门,郁气可想而知。
魏青棠瞥了眼淡淡道:“儿媳告母,本朝首例,若是没有这样的阵仗,反倒不寻常。”
京兆府尹看着她,只觉这宸王妃真是好定性,白天在御书房里顶撞皇上不说,如今叫她监审,火烧眉毛了也还不紧不慢。
“宸王妃,下官多嘴说一句,那霍周氏油盐不进,下官派去的几波说客都被她打了出来,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魏青棠歪头看看他,唇角忽噙一丝笑:“不怎么做。”
她迈步走进去,霍老夫人和霍周氏分别拘在两间屋子,怕她俩打起来,京兆府尹还特地把位置安排得很远。魏青棠走进霍周氏所在的房间,日暮西下,暖洋洋的余晖照了一院,可房间里很黑,没有掌灯,她刚进去就听见“嗖”得声响,本能往旁一躲,便听见瓷瓶碎裂的声响在身后炸开。
“霍夫人原来文武双全。”她玩笑似的说了句,黑暗中霍周氏身形一顿,“女人?”
她迟疑片刻,道:“我不打女人,你出去吧,别来劝我。”
魏青棠挑挑眉,却道:“谁说我是来劝你的,霍夫人,我是来看你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