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来得突然,饶是跟了她多年的应嬷嬷也愣了下,方低声提醒道:“娘娘,这次春猎既是为皇子选妃,请吟越郡主去是不是不太合适。”明武帝并不想让她成为皇子妃的人选,若是带了她去,或许会惹皇上不悦。
然而叶贵妃唇角含笑,涂了蔻丹的指甲轻轻刮了刮梨花木椅:“嬷嬷不必担心,此事皇上也是知晓的……”迎上应嬷嬷不解的眼神,叶贵妃嘴角笑意更浓了些,“前些日子岑老夫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宸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是谁?”应嬷嬷脱口问道,而后意识到失礼,连忙低头,“老奴僭越了。”
叶贵妃随意地摆摆手:“无妨,本宫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毕竟宸王那性子……”她笑了笑,应嬷嬷也明白叶贵妃的意思是什么。以宸王的性情,若不是他点了头,岑老夫人也不敢真把人选送进宫来。正因如此,应嬷嬷也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入了他的眼。
面对心腹的好奇,叶贵妃也没有卖关子,笑着说道:“是一位姓谢的姑娘……”
“谢?”应嬷嬷愣了愣,仔细把京城勋贵人家回忆了一遍,“难道是谢阁老家的小姐?”
叶贵妃笑而不语,应嬷嬷又摇头自语:“不对呀,谢阁老的三个女儿皆已出嫁,剩下的一位还未满周岁,这……”
叶贵妃扑哧一笑,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饮了口才道:“皇上与本宫听闻时,也是这般反应,那岑烨――就是岑老夫人的嫡孙,禀明说是那谢姑娘并非京城人氏。这次皇家春猎,他会请宸王把人带上,再与皇上和本宫相见。”
“原来如此。”应嬷嬷拍拍胸口也松了口气。
关于宸王殿下这桩亲事,宫里上下都捏了把冷汗。
他是个什么说一不二的性子大伙都清楚,若真要娶吟越郡主,哪怕是皇上也拦不住。只是事情到了那步,父子闹僵、君臣翻脸,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所以这些日子大伙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听到这个消息,那丝担忧才彻底褪去。
叶贵妃抚着指甲,温婉的眉间浮起一分释然:“既然宸王妃已经定下了,那么吟越也不需避嫌。本宫听说她喜欢跑马,正好带她去凑凑热闹……这也算是本宫对她的一点点弥补吧。”毕竟她与宸王两情相悦,却被她从中破坏掉了。
应嬷嬷连忙福身:“娘娘仁慈,郡主想必会体谅娘娘一片苦心。”
叶贵妃轻轻应了声,便吩咐人拟旨。
半个时辰后,一道懿旨传到督公府。
近来魏九诸事缠身,也不知道怎么了,逆党频繁作乱,清流也屡屡挑事儿,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闲工夫理会这些。因而才听了一句便打发人去竹兰苑了。
竹兰苑,得了消息的魏青棠急急忙忙出来接旨,当听说自己要去春猎时,面上满是惊讶。
传旨太监笑吟吟道:“恭喜郡主了,稍后宗人府会把您的车马配备送来,届时请郡主一定准时出发。”
她压下惊异点点头,又多问了一句:“多谢公公,不过公公,这道懿旨……皇上知道吗?”
传旨太监的笑意顿了顿,随后想到什么,温声说道:“郡主不必担心,春猎之事皇上全权交由娘娘负责,娘娘既下了旨意,想来是没差的……”
魏青棠点点头,心想也是,以叶贵妃的小心谨慎,不可能不经过明武帝就私自下旨。
她忙让阿金送上几张银票,传旨太监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下来,又同她多交代了几句春猎需要注意的规矩。
目送太监离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登时叫起来。
“太好了郡主,娘娘招您伴驾呢!”
“是呀,您前些日子不还遗憾没机会跑马吗,这次春猎,正是好机会呀!”
“哎,奴婢也想跟着郡主去见识见识,听说皇家猎场特别特别大,整片山林都被围起来了,里面还养了好多猎物!”
“是吗?我也听说那里有专人管制,想必也很安全……”
两个小丫鬟你一言我一嘴的说起来,浑然没注意到自家主子面露沉思。
赵婆子眼尖,打断了她们问道:“郡主,您可是身子不适,不想去?”
几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脸上,魏青棠看看兴致勃勃的绿儿和一脸欢喜的阿金,脸上浮起一丝无奈。
她哪里是不想去,而是根本去不得!
在她的印象中,这次的春猎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用意是替几位皇子选妃!
而她因为魏九的缘故,压根不会嫁进皇室,这种时候点她伴驾,故意让她做个摆件吗?
魏青棠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窍,摇摇头,便也不再深思。左右懿旨已下,她也不可能抗旨,大不了跟着出去走一趟吧。
就是……
右袖中摸到那支金批箭,看来二哥的事情得放一放了。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郡主,三夫人和五夫人过来了,说是特意来恭喜郡主……”
魏青棠怔了下,随即明白她们是听到伴驾的风声。
皇家春猎历来只有皇族中人、宗室子弟和皇帝亲点的人才能参加,如今叶贵妃下了这样的旨意,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荣宠了。
魏青棠按了按额头,命她们快请,而另一边,宸王府上,秦恒也将今日的事情全数告知主子。
云殊斜倚榻上,修长的手指轻拨书页,当听到叶贵妃下懿旨时,那张清冷淡漠的脸容方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抬眸静静看了眼秦恒:“做得好。”
秦恒:“……”他刚才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见主子有一点回应,这才提了郡主一句,主子就来了句做得好。
秦恒心下泪流,嘴上继续说道:“是,主子。按照您的吩咐,这次春猎的事宜已全部打点妥当。烨表公子会随我们一同出发,届时代替老夫人向皇上禀明人选。至于魏九那边,属下也送了些他贪赃枉法的证据给谢阁老,想必如今谢阁老正缠着他追问,应该也不会来打搅主子。”侍卫一边说,一边暗暗腹诽谁能想得到近来锦衣卫和东厂鸡飞狗跳,全是主子在背后指使呢?
为了不让这些碍事的人出现,主子也算煞费苦心。
云殊闻言“嗯”了声,又破例多问了几句,秦恒一一作答,这才退出去。
他离开后,柳折枝从屋檐上跳下来:“呵呵,阿殊,你要是对皇位有对女人万分之一的兴致,这大盛早就是你的天下了。”
云殊淡淡瞥他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柳折枝颇为无辜地眨眨眼,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片刻后才听到一句极淡极静,又极为理所当然的话。
“天下哪里比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