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白雪阁。
还未进去,里面便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果盘打碎的声音,然后就有人吊着嗓子喊救命。
三人大惊,立刻闯进去,满屋狼藉,伺候的丫鬟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一个东厂蕃子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掰扯着勒在喉上的绳索,眼白都快翻出来了。而他背后的人就是杨清玉,一身素衣,冷脸麻木,她素手绞着绳索,只要再坚持片刻,那颜忠就要断气。
“大姐姐!”
“大姐!”
杨霜华和杨皓枫同时喊出声,杨皓枫道:“大姐,快住手,此人还没被定罪,你不能杀他!”
颜忠是魏九打算推出去的弃子,但现在还没有过堂,他没有定罪,那就还是东厂蕃子头领,朝廷官员,杨清玉杀人是触犯律法的!
杨霜华也急得眼泪直转:“大姐姐,你别这样,快放了他,和我们回去吧!”
杨清玉一脸平静得骇人,闻言头也不抬,只专心将绳索勒得更紧。
她没有马上杀了颜忠,反而是这样一点一点收紧力道,这样人不会马上死,却会慢慢经历窒息的整个过程,十分痛苦。
显而易见,她是恨极了他。
魏青棠捏紧手指,心里也慌得要命,如果杨清玉真在这里杀了人,那魏九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抓她了。
她抿了抿唇,先对那角落里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
那几个丫鬟巴不得离开,立马逃命似的跑了。
魏青棠转过头,杨清玉还在折磨颜忠,对两个弟弟妹妹的话充耳不闻。
她深吸口气道:“清玉姐,你有没有想过,容墨他希望你这样做吗?”
杨清玉身子微颤,一直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摇头。
“他已经死了……”
轻得不能再轻的话,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杨皓枫和杨霜华面露喜色,为长姐终于有了回应感到高兴,可魏青棠瞳孔微缩,心里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
杨清玉这话的意思,是指容墨已经死了,再也阻止不了她……
她要杀颜忠的意念之坚定,就和她对容墨的感情一样,远远超出魏青棠的想象。
“咳……救我、救我……”
颜忠脸色发紫,眼白已经翻出来了,他无力挣脱绳索,两只手就在前方乱抓……
魏青棠心知再这么下去无路回头,把心一横:“清玉姐,你不能杀他!因为容墨不是他害死的!”
杨家兄妹一惊,诧异地望向她,杨清玉亦抬了眸子,空洞虚无的眼里渐渐有了些焦距:“你在说什么……”她蹙着眉,似乎在认真思索她的话。
魏青棠道:“我说,容墨不是他害的。”她一边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边将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杨皓枫会意,不动声色地向杨清玉靠过去……
马上就要靠近的时候,杨清玉忽道:“不!不对――”
她迷茫的眼神骤然一清,冷厉无比地射向杨皓枫:“站住!”
杨皓枫只能止步,苦笑着看向魏青棠。
魏青棠也没想到杨清玉如此机警,眼珠子转动,柔声劝道:“清玉姐……”
她话没说出口,杨清玉便轻柔而坚定的打断:“吟越,你不必白费力气,他杀了容墨,我便要他死,就这么简单。”
杨清玉果然言出必践,话音落时,双手发力,颜忠的脸上浮起死色,眼看就要丧命……
万般无奈之下,魏青棠只能叫道:“他真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杨清玉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并不理她,眼看颜忠马上断气,魏青棠咬牙道:“是容墨!”
杨清玉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魏青棠闭上眼:“是容墨……是他自己的选择……”
此话一出,杨清玉两耳嗡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比初闻噩耗时还要可怕……杨皓枫趁机冲上去抱住她,将颜忠从她手下救出来。那东厂蕃子已被勒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两眼直翻,魏青棠蹲下来,确认他没死也没听见她们的话后,才走向杨清玉。
“大姐姐、大姐姐!”杨霜华蹲在一边,心疼不已地唤着她。
杨清玉倒在杨皓枫怀里,双眼发直,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人莫名心悸,魏青棠俯下身,她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刚才说什么?”那嘶哑的嗓音,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绝望和痛苦。
魏青棠由她抓着,没作声。
杨清玉再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她的目光凄厉如魔,手上加力,愣是抓出两道血痕。
杨霜华忙道:“大姐姐、你别这样,王妃她是来帮我们的!”
杨清玉充耳不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眼里的恐惧、脆弱和破碎如此真实,明明猜到一切,又害怕那样的真相,所以固执地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魏青棠没办法告诉她,因为那个答案太残忍了。
从容墨选择赴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不负天下人,只负她。
砰!
一声轻响,杨皓枫一掌劈在杨清玉脑后。
女子绝望而无助的眼神一点点涣散,她倒在杨皓枫怀里,惨白的脸容几无血色……
杨皓枫道:“宸王妃,大恩不言谢,日后英国公府必有所报!”说完抱起杨清玉,和杨霜华一道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魏青棠周身感到一阵凉意。
她不是不能理解容墨的选择,可亲眼看见杨清玉的崩溃,那份歇斯底里的无望,简直令人窒息。
若是云殊哪日也这样对她,她根本承受不住!
闭了闭眼,打算离开,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呵呵,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尖细的嗓音阴鸷鬼谲,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让魏青棠本能退后。
魏九走进来,白净的脸皮噙着丝冷笑,他走到魏青棠面前,两根枯瘦的手指捏起她下巴:“吟越,你又坏了咱家的好事,你说说,咱家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魏青棠没有回答。
如果是以前魏九这么问,她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抖若筛糠。
可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温若华、林慕寒、容墨、杨清玉……一桩桩一件件,她心疲力尽,此刻竟如麻木了般静如湖水。
“魏督公。”女子启唇,声音平静,“你做得孽,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