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魏青棠带着绿儿过去。
霍家老宅就在城东大街上,位置离百草堂不远,很容易就找到了。
绿儿上前叩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神情警惕,问道:“你找谁?”
绿儿有礼道:“这位大哥,我找大理寺的霍大人,请问他是住在……”话还没完呢,小厮脸色一变挥手道,“什么霍大人,去去去,这里没有霍大人,你们找错地方了!”说完把门重重一关,叫她碰了一鼻子灰。
绿儿叫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开门呀!”她重重拍门,可对方压根不搭理她,绿儿没办法只好先回来,“王妃,这下怎么办,他们不开门,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魏青棠抬头望望匾额,上面“霍宅”两个字清晰可见。
霍姓并非大姓,这一整条街也只有这么一间霍宅,按理是不会找错的,除非……
她想起方才小厮探头探脑的模样,以及听到大理寺突变的神情,心中闪过某个猜测:“绿儿,去四周街邻打听一下,这屋里住的什么人,平日和谁有来往。”
绿儿应声去办,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王妃,打听到了,这屋里住的一对母子,平日深居简出,几乎不与街坊四邻来往。”她一说完,魏青棠的脸色就沉下来,她没想到自己猜测会成真。
绿儿见她脸色不好,问道:“王妃,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魏青棠淡淡道:“一对深居简出的母子,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住这么大的宅子。”
绿儿一愣,说道:“有男主人的呀,街坊们说只是回来的少,而且每次来都是半夜……”她没说完,恍然捂嘴,“王妃您是说她们是被包养的外、外室……”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其实这在京城也不少见,一些达官显贵们因为顾及名声或家中妻子,会偷偷将人养在外面,情况就和这对母子差不多,深居简出,手头宽裕,偶尔男主人会过来看两眼。
绿儿捂住嘴巴说不出话,她没想到霍大人会是这种人。
魏青棠眸色复杂,却觉得未必不可能,想想他家里情况,对原配和老母的争端置之不理,原配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也不着急,很可能就是外边养了人。只是霍从文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霍家老宅来养人……
她沉吟片刻,觉得还是要眼见为实,于是道:“绿儿,你在外面等我,没我的吩咐别妄动。”
说完下马,亲自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霍府小厮钻出个脑袋,不耐道:“谁啊,有完没完,你们――”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拿出的一张银票晃花了眼。
魏青棠道:“我是霍大人的人,奉他的命令来给府上送银子的。”
小厮一呆:“送银子?”他下意识往后瞅了眼,嘀咕道,“不对啊,这还没到十五呢,老爷也没说过啊……”
魏青棠观察着他的反应道:“是与不是,你问问霍大人就知道了。”
小厮摇头:“老爷不在府上,今儿大理寺有事,他过去了。”
魏青棠眉头微拧,想不到这么不巧,不过也好,霍从文不在,她可以先进去探探情况。
于是将那银票塞到小厮手里:“那就等霍大人回来你再问问他吧,银子你先收下,那个府里有水吗,我大老远过来有些渴了。”
小厮看着真金白银的银票,觉得不可能有人无故送钱,对她的话也信了三分,他侧开身子道:“那你进来吧,水在灶房,我给你打去。”这正合她意,魏青棠道了谢急忙跟进去。
这处老宅不算小,三进院子,后面还有个花园,魏青棠随那小厮经过时,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教一个孩子念书。那妇人约莫二十五六,穿着棉布花衣,头发简单用一根簪子固定,看上去朴素得很。孩子七八岁了,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念得很是投入。
见有人来,妇人顿时有些拘束,小厮笑着道:“夫人别怕,是老爷派来送银子的。”
妇人这才松口气,腼腆地冲她道:“辛苦您了。”
魏青棠点点头,目光落到那男孩脸上,浓眉大眼,与霍从文有六七分相似。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少爷与大人长得真像。”
妇人也没否认,笑着摸摸孩子脑袋:“是啊,沅儿像他父亲。”
魏青棠的心情变得很复杂,这边外室母慈子孝,那边原配你死我活,想想霍周氏和她婆母掐得跟乌眼鸡一般,谁能想到霍从文早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她嘲讽勾唇,不无恶意地想着兴许霍从文故意如此,放纵母亲和周氏的争端,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就没人会注意他在外面养的人了……
跟着小厮来到灶房,看着水碗,心口竟也堵得慌。
她勉强喝了口:“抱歉,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了。”然后不理会小厮的阻拦,直接往府门外走。
有句话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她刚到大门,就看见霍从文迎面走进来。
他看见她愣了愣:“宸王妃?”
魏青棠扶额,压着心底情绪缓缓道:“霍大人。”
霍从文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魏青棠还来不及说什么,霍府小厮追了上来,边追边喊:“诶等等,你走这么急干什么,老爷马上就回来了……”他跑过来就看见霍从文站那儿,大喜迎上去,“老爷,您回来啦?这人说是奉您的命令给咱们府上送银子的,可这面额太大了,都上百两,所以小的要来问问您……”
霍从文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银票上,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送银子?宸王妃,你是否该给本人一个解释?”
被抓了现行,魏青棠也不挣扎了,抬眸道:“本王妃是借故入府,霍大人,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说一说府上这对母子是你什么人。”话落,霍从文瞳孔一缩,一抹寒光从眼底飞过。
他淡淡道:“这是本人的家事,宸王妃无权过问吧?”
魏青棠沉声道:“本王妃当然不会管你的家事,可令夫人和令堂在京兆衙门等候开审,大人却在此地风花雪月,不合适吧?”
霍从文神情更为紧绷,某个瞬间,她甚至从这不懂武功的人眼里看到几分杀气。
他沉下脸,冷声道:“宸王妃,洛阳的时候你我也算并肩作战,难道你非要破坏这份交情吗?”
魏青棠昂首道:“一码归一码,霍大人,实话说在洛阳那会儿你帮岑烨澄清冤情,后又挺身而出维护大轩书行的墨画,桩桩件件,吟越都非常敬重你。可是回京后看见你对霍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齿冷,即便你对她无情,最多与她和离,又何必眼看着霍老夫人做出那等事,如今还做缩头乌龟不肯露面?”
这番话说得霍从文面沉如水,拳头紧紧攥起,他盯着魏青棠一字一顿道:“宸王妃,不管周氏和老夫人谁对谁错,如今上了公堂,按照本朝律例,本人身为血亲不得涉案,并无差错。”
魏青棠气笑了:“如此说来,你还真是大公无私了?那霍夫人要告你母亲,人证物证俱在,一告一个准,那你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令堂入狱了?”
霍从文朗声道:“是非对错自有公堂审断,本人绝无二话。”他说得正气凛然,好像只要公堂审了他就真大义灭亲。如果不是魏青棠今天来霍府看见他在外面养的那对母子,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话。
张口欲言,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大伯爹,你回来啦?快来教沅儿认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