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阁,主屋。
重新踏进这间屋子,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竟让她有些怀念。
可惜这怀念没持续多久,一阵冷意袭来,小团子下意识往她身后缩了缩。
魏青棠抬眸,唤道:“殿下。”
因在屋中,这位王爷并未穿厚氅,身上只着一件月白亵衣,看着清瘦得紧。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明明从苍雪峰回来有了几分血色,可现在看去又回到之前的苍白模样。
“谁让你来的。”
云殊淡漠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魏青棠心知是早上那事儿伤了他的心,小声道:“殿下,吟越是来向您道歉的……”
“不必。”
“可是吟越觉得很有必要。”少女仰起小脸,直视他道,“殿下说吟越不相信殿下,那敢问殿下又有多相信吟越呢?”
云殊眉梢微挑,似乎觉得这小家伙脾气见长。
明明说是道歉,可这话里听起来,怎么倒像是质问他一样。
他不出声,魏青棠便继续说下去:“吟越承认,吟越确实不够信任殿下,所以今日宫中没有……”她抿抿唇,又道,“但殿下呢,殿下的事情,又有多少告诉吟越。”
云殊皱了皱眉:“本王何事没有告诉过你。”
“有!”少女斩钉截铁。
正要出口,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道:“美人姐姐,二……二皇兄……你们在说什么啊,宁儿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涌到嘴边的话一噎,魏青棠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个小糯米团子。
云宁缩在她身后,怯怯地露出小半张脸,对上云殊那张脸,又蹭得躲回去,活像见了耗子的猫。
“咳,五皇子……”魏青棠正想怎么跟他解释。
云殊道:“秦恒。”
“属下在。”
“带五皇子出去。”
“是。”
秦恒走过去欲带走云宁,结果这小团子死死扒拉着魏青棠衣角,嚷嚷:“不、我不走!我不要离开美人姐姐!呜呜……”
魏青棠大是头疼,连忙一边拍抚着小团子后背,一边道:“五皇子乖,不哭,待会儿美人姐姐给你买好吃的,行不行?”
云宁眨巴眨巴满是水珠的大眼睛:“真的吗?”
“嗯!真的,而且绝对是五皇子在宫里没吃过的好东西!”
云宁咬咬嘴唇,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魏青棠。
他鼓着腮帮子,挣扎好久才对云殊道:“二……二皇兄,你可不要欺负美人姐姐哦~”
魏青棠额角一抽,秦恒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自家主子是什么欺压民女的恶少……
他把云宁抱走,主屋中只剩下两人。
云殊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罩住她,微微低头,淡冷的眸子俯视她:“说吧。”
二人相距较近,对方身上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魏青棠脑子有些乱,只道:“说……说什么……”
“本王何事瞒你。”
魏青棠吞了吞口水,只觉这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怎么这么强。
她之前也被楚情这样逼问过,但那楚妖孽霸道归霸道,也没给她这样强烈不安的感觉。
咬咬牙,鼓足勇气道:“殿下,您……您的身体,是不是先天不足,寿元有限……”
云殊眸瞳一缩,危险眯眼:“谁与你说得?”
“这……您别管谁说得,先告诉吟越,是不是真的。”她定定望着他,小脸上带着一股坚定。
云殊静静看她一会儿,忽地转身:“你回去吧。”
“殿下!”
魏青棠急忙想要抓住他,那人却如轻烟般消散,连一片衣角也没留给她。
寝居的门已然关上,少女恼怒跺脚,暗骂这人怎么不仅神出鬼没,还喜欢突然玩儿消失!
有心想要上前敲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拦下她。
“郡主,请。”
魏青棠仔细瞧去,那黑影正是梅一,此刻面无表情挡在前面,大有寸步不让的趋势。
她没好气地哼了声,大声道:“殿下,您今日让吟越走可以,但改日我还会登门的!”她就不信弄不清他身上的病,更不信治不好他!娘亲在世时就说过,这天下顽疾多有治法,只是病人讳疾忌医,耽误了疗程。如今想来云殊就是娘亲说得那种,就算秦易儒治不好他,等找到二哥,以二哥尽得娘亲真传的医术,一定有办法!
才走出门,就看见云宁欢呼着朝她跑来。
“美人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小团子抱住她用力吸一口,嗯,还是美人姐姐身上的香气好闻!
秦恒跟过来,意外看了眼身后:“郡主……同主子说完话了?”
这半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吧,这么快的?
魏青棠白他一眼:“你家主子是不是仍不按时服药?”
秦恒一愣,沉默垂头。
魏青棠看他这反应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哼哼两声:“见过不想活的,没见过找死的,你家主子真是异类!”
秦恒虽知这是实话,但涉及主子怎么能忍,沉声道:“郡主,请不要背后议论。”
想起刚才消失的人,那股子气更不平了,高声说道:“本郡主从不背后议论,秦侍卫,烦请告诉你家主子,不管是要别人相信他,还是有心要什么人,总得先活下去才是,告辞!”
她拉着云宁冲出府去,留下秦恒一脸莫名其妙。
暗香阁,主屋。
秦恒把这番话原原本本禀告给主子,梅一等人无不惊讶。
这小郡主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当众教训主子。
然而镇邪榻上,白衣青年手执书卷,闻言牵起唇角,淡声道:“她说得倒也不错。”
梅一立刻抱拳:“但是主子,您这病连秦老神医也没辙,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吗?”
云殊放下书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梅一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寻找天下名医!”他说完试探性的去看云殊,却发现以往每每挥手说不必了的主子,今次没有发话。他心中狂喜,连忙欠身退下。
旁边,秦恒面上亦是怔愣。
多少次了,以往他和方城他们没少劝他,可不管是跪求还是苦劝,主子都漠然视之。
如今居然因为郡主的两句话……
云殊看着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语声几分缥缈:“或许,是该积极些。”
府门外,看着那辆华贵的马车驶出,暗中盯梢的人打起精神。
“人出来了,快,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