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个闷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狠砸下来。
大街上的行人散得干干净净,长街两侧店铺关门、酒楼歇业,只剩下泛黄的招牌布倒在大雨里,寂静无声。
“快,他就在前面,跑不远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黑靴淌过雨潭,泥水随雨四溅。
云王府的人马紧追不舍,从东边的王府一路追到西大街城门,柳折枝捂着腹部愈感吃力,却半步不敢停下。
就如云奕所言,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他手里,逃不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当然不怕死,可不能死在这种小人手里!
柳折枝牙关一咬,猛地回身挥出折扇。
那金丝扇刃锋利如刀,唰地割破雨帘刺过去,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无法闪避,一扇封喉,瞬间全倒了下来。
“停!”
庄少卿挥手,止停了人马。
他皱眉看着柳折枝道:“柳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如今宸王府树倒猢狲散,你若肯投靠我们王爷,必得重用!”
柳折枝眉毛轻扬,忍着腹痛懒洋洋一笑:“哟,又来一个当说客的,只可惜啊,你家王爷长得太丑了,本公子看见他就作呕,实在没办法效忠~”
庄少卿眉头一沉:“柳折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东南西北四城城门皆已关闭,你能逃到哪儿去?”
柳折枝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能逃到哪儿就逃到哪儿吧,总不会去你们云王府就是了!”
“哼,口舌之快,你真以为你跑得掉吗?”庄少卿失去耐性,抬起手。
身后官兵一拥而上。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雨势愈发急促,那黑沉沉的天低得像要塌下来一般,柳折枝红衣翻飞,地上的死人和鲜血越来越多。
“庄大人,不行,这厮实在太厉害了!”一名退下来的官兵喊道。
庄少卿眯起眼,忽道:“退下,换弓箭手!”
数十弓箭手换上,张弓搭箭,对准那红衣男子就是一轮疾射。
嗖――嗖嗖嗖!
箭矢骤雨般投下,柳折枝翻身闪过数箭,却终因失血过多没能躲开最后一支。
箭射入膝,他被迫跪倒在地,庄少卿抱臂道:“怎么样,还要继续挣扎吗?”
柳折枝抬起头,雨水冲刷着那张绝色的脸,不见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呵呵,放心,就算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
“不知死活!”庄少卿挥下手,第二轮箭雨将至,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子冲出来,生生挡在柳折枝前面。
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将她扎成了筛子,柳折枝失声叫道:“岚娘!”
那女子正是潇湘苑的老板娘,她挡在柳折枝身前,嘶声喊道:“公子快走!”
柳折枝如何能抛下她不管,伸手欲拦,岚娘却大吼一声:“公子,为我们报仇!”
说罢转身扑向那箭雨中!
柳折枝想到什么,“不”字刚到口边,便见半空中砰得一声,岚娘的身体爆裂开来,炸成血雨……
“火药、是火药!”
“快躲开,这女人身上有火药!”
官兵们手忙脚乱,柳折枝看着那蓬血雨,眼底赤红。
岚娘她……竟在身上绑了火药!
指尖掐进肉里,柳折枝狠狠回身朝城外奔去。
“咳咳咳……”庄少卿挥散血雾,看着那红衣身影踉跄着出城,急忙道,“快追!千万不能让他逃出去!”
与此同时,西城门外。
秦恒边驾马边嘀咕:“奇怪了,有没有战事,怎么就封闭四城了?害我们绕一大圈……”按理,他们该从东城门正大门入京,可到那儿的时候大门紧闭,城门守将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无奈之下秦恒他们只得绕路,耽误了大半天时间,这才赶到西城门,谁料又碰上这场大雨!
“主子,要不我们先避避雨,等……”他话没说完,一旁方城忽道,“快看,那边有人!”
扭头望去,一抹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那人披头散发,身上的红衣分不清是血还是本来颜色,就这般踉跄着冲出来。
他身后还有大队官兵在追捕,为首的竟是大理寺庄少卿。
“这……难不成就为抓个人犯封闭四城?”秦恒道,“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云殊闻言淡淡抬起眼梢望了眼,倏地,手指收紧:“救人!”
“啊?”
秦恒尚未反应过来,身边方城张弓搭箭,连射数支。
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割麦子似的倒了一地,庄少卿大怒:“什么人竟敢阻挠大理寺办案!”
对方未有回应,只见一个青缎长袍肩披雪氅的男子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迎上。
柳折枝头晕目眩,大量的失血和连番激战让他没有多余力气,只凭着意志拼命往前,冷不防眼前拦人,他下意识抓扇挥过去――
啪。
修长冰凉的手抓住他手腕,旋即便听淡淡一声:“是我。”
柳折枝抬起头,惨无血色的脸上茫然片刻,忽道:“阿殊?”
云殊点了点头,旁边跟上来的秦恒震惊道:“柳公子?天呐,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昔日容貌无双倾绝于世的第一公子,此刻红衣污血、满身狼狈。
柳折枝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失焦的眸子定定凝视云殊,片刻,倏扯开笑:“你回来了……那就好。”说完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来来不及放到他手上,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公子、柳公子!”秦恒大叫,方城立刻拿了金疮药上来。
云殊看着他一身的血,眸色微深,抬头看了眼迎面追赶上来的大理寺官:“你弄得?”
庄少卿一震,看清他的脸,顿时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宸、宸宸宸……宸王殿下?!”
这一声落,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也瞬间蔫了火,个个瞪大眼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云殊一语未发,颀长的身形缓缓立起,他拿着白帕,一点点擦干净手上的血,然后道:“本王问,是不是你弄得?”
庄少卿大骇,感觉喉咙像被掐住般发不出一声。
就在这时候,方城叫道:“主子,柳公子伤势极重,恐怕要马上找大夫!还有他手里……他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怎么也取不出!”云殊蹙眉,转身望去,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中死死握着一截头发,浓密如墨,却齐根断裂,更像是什么人截断一般。
他心头骤然一跳,漆如深墨的眼底倏凝起一团惊人的寒意,手指攥紧,青筋浮裂,一股几近窒息的压迫散开,就连大理寺诸人亦心惊胆颤,头皮发麻。
只见男人慢慢抬起头,刀削薄唇轻启,却问得三个字。
“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