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去,果然,那木牌上写着的是一个“死”字。
城阳大怒:“不行,这……”
魏青棠截断她:“公主,方才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木桶中只放了两块木牌,一块生牌,一块死牌,如今死牌在这位侍女手上,剩下那块必然是生牌。怎么,公主难道是想说剩下那块,不是生牌吗?”
城阳呆呆说不出话。
是啊,难道要她说出两块木牌都是死牌吗,那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堂堂公主阴谋作假,那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城阳脸色阵青阵白,到最后才咬牙低声道:“好、好……算你赢了。”
杨清玉和孟瑶同时舒出口气,魏青棠扬声道:“多谢公主赐簪。”
城阳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她,慢慢把头上那支金镶玉簪子取下来,丢给玉嬷嬷,玉嬷嬷面露忧色,知道自家主子这个亏吃大了,恐怕要出事……她下去将簪子送到魏青棠手上时,低声道:“郡主,这支簪子是公主心爱之物,不若就这么算了吧?”
魏青棠接过簪子,低声回了句:“愿赌服输。”
玉嬷嬷神色一变:“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魏青棠默不作声,拿了簪子离开。
凭什么要她知好歹?
城阳仗着公主身份再三刁蛮她的时候怎么不知知好歹,设下陷阱想让她当众出丑、羞辱她的时候怎么不知知好歹,到如今输了,颜面扫地了才来让她知好歹?
做梦!
她走到一个舞姬身边,直接将那簪子丢给她:“赏你的。”
那舞姬受宠若惊,忙不迭俯首谢恩。
城阳公主目眦欲裂,那发红的眼睛,仿佛恨不得扑上去把她撕成碎片!
她居然敢把自己的簪子赐给一个舞姬,她是在报复她、报复她刚才提出的霓裳舞,她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
魏青棠感受着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席间坐下。
孟瑶拉着她兴高采烈地说着,杨清玉也含笑应合,魏青棠端起果浆浅饮了口,对上城阳几欲噬人的目光,淡然自若。
重活一世,有些人要忍,有些人不必。
魏九势力强大,她对付不了,要忍;宸王大名在外,她招惹不起,要躲。
可她城阳公主算什么,一再欺负到她头上,凭什么要她忍?
好不容易再世为人,若要小心翼翼谨慎万分地活着,那有什么意思。
魏青棠端起酒杯,冲着城阳公主遥遥举起。
城阳气得呕血。
“公主、公主!”玉嬷嬷赶紧为她抚背顺气,城阳咬着牙,忽然问,“那个女人呢,来了没有?”
玉嬷嬷一愣。
城阳猛地推开她,玉嬷嬷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只听她厉声道:“去,把那个姓白的给我找来!”
接下来的一阵子,难得太平。
城阳阴着张脸不知在上面想什么,下方众女便装作看不见她,闲谈耳语,颇为热闹。
忽然,魏青棠席前多出一片阴影,抬头望去,居然是白绣宁!
自从嫁给了顾文武,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如今一见,体态丰腴,腰腹处高高隆起,竟是怀了身孕?
呃,她没记错的话,顾文武好像被魏九阉了……
那白绣宁是怎么有的身子?
总不会是明月宴那一次,就让她有了吧?
魏青棠在这儿胡思乱想,白绣宁已柔柔开口:“棠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她语声温柔,眉目清秀,还带着未出阁时的动人气质,只是眉眼间多了一分少妇风韵,衬得整个人别有风情。
魏青棠还未出声,旁边孟瑶瞧见她,冷冷道:“顾夫人,你来这儿做什么。”
在孟瑶心里,这白绣宁属实不要脸,明知道她魏姐姐心仪顾文武,居然还在宫里给他下药,两人有了苟且!当时闹得人尽皆知,想不到她如今还有脸出现在魏姐姐面前!
白绣宁抿抿嘴唇,忧伤地垂下眼:“瑶光县君,绣宁自知对不起棠儿,你怪绣宁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抚着肚子,哀哀叹了口气,“如今过了这么久,绣宁也吃尽了苦头……绣宁不敢奢求你们原谅我,只是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绣宁弥补过去犯下的错……”
她这么说,孟瑶反倒不好继续苛责。
魏青棠瞧得有趣,在她看来白绣宁可不是会迷途知返的人,只是她都这么说了,魏青棠便顺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机会?”
白绣宁立刻抬眸:“棠儿,你能跟绣宁出去一下吗?我有一番话,要私下同你说。”
魏青棠摊手道:“私下就不必了,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白绣宁目光微变,朝主位上望了眼,才道:“棠儿,是关于城阳公主,在这儿不方便说,你和我出去一下吧。”
魏青棠如何看不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眉梢扬了扬:“好吧。”
她和白绣宁走出女眷席,来到一处庭院,魏青棠道:“你可以说了。”
白绣宁站在她身后,忽然道:“是你对不对?”
魏青棠回头,挑挑眉。
白绣宁道:“当初在碧荷塘,是你把我和顾文武放在一处,也是你让我服了药,才和他有了首尾,是不是?”
魏青棠不语,白绣宁蓦地尖声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嫁给他之后,守了多久的空房!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脾气却大得离谱,稍有不如意就对我又打又骂,你看看、看看――”她捋起袖子,手臂上道道红痕,青紫交错,颇为可怖。
白绣宁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具仿佛被撕开了,露出狰狞的嘴脸:“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毁了我的一生!魏青棠,你凭什么,就凭你命好,被督公爷收留,就活该压我一头吗?我明明和崔大哥两情相悦,就因为你,我们被活活拆开!你还要下药、让我嫁给一个太监,你这个贱人,活该被千人骑万人踏的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任她污言秽语地咒骂着,魏青棠神情不变。
白绣宁和她猜的一样,根本没有悔过的心思,她只会把自己的苦难不停放大,再怪罪到别人身上,却完全忘记造成这一切的是她自己。如果她没有带迷药入宫,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她没有给她下药,最后也不会自食其果。
对于这种只会怨天尤人却不知反省的人,魏青棠多说一个字的欲望也没有。
等她骂得气喘吁吁,扶着腰不停喘息时,她才问了句。
“你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