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此女杀马之决绝,训人之嚣张;督公府内说谎之平静,神色之坦然。
怎么看都和温顺搭不上边!
他一时分辨不出眼前的魏青棠和他之前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楚三公子,楚三公子?”
青葱般的手指在眼前晃悠。
楚情对上那双乌亮的眼眸,心口突地一热,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跳开:“好!”
说完逃走,留下魏青棠一脸莫名。
什么情况,她难得好声好气跟人说一次话,这楚妖孽怎么还活见鬼似的?
接下来办理存户、开钱票,魏青棠全程没见到楚情。
老掌柜笑眯眯地把钱票递到她手里,还招呼她再来,魏青棠敷衍几句,眼睛狐疑地瞅瞅后堂,直到离开也没见着人。
她走后,楚情才慢吞吞从柜台出来。
“少东家,不错呀!”老掌柜冲他挤眉弄眼,“这位姑娘温婉大方、又懂礼节,和您真是天作之合,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温婉大方?又懂礼节?
楚情眉梢一扬,懒洋洋道:“福伯,你知道你说得是谁吗?”
“就刚才那位魏姑娘啊!”唤作“福伯”的老掌柜茫然道,“还有第二个人吗?”
楚情“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张俊美玉容显得异常魅惑:“福伯呀福伯,你都知道她姓魏了,还能说出温婉知礼这句话?”
福伯呆了呆,失声:“女土匪?”
怎么可能,刚才那位魏姑娘说话斯文有礼,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怎么会是传闻中的女土匪?
楚情掀掀唇角,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所以说,人言不可信……”
小丫头突然往富贵钱庄存金,是何用意,他还要好好看看。
出了富贵钱庄,往庙会方向走着,魏青棠快速思考。
黄金已分批存入钱庄,日后离开督公府也有保障。
只是以魏九的性子,不可能放过钱庄这么生财的地方,京城几大钱庄里面,必定有一家甚至两家是他在操控。
富贵钱庄的少东家既是楚情,那么暂时可以信任,至于剩下几家她还要再观望观望……
突然,前方一阵吵嚷。
几十个人围堵在那儿,冲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
“快让你爹还钱!”
“对,还钱,欠了俺们吉祥赌坊五十两,人影儿都没见着一个!”
“让开,你才五十两,他欠了我们金钩赌坊五百两!”
“还钱!再不还钱揍死你!”
……
十几个壮汉轮番动手,那少年缩成一团任他们殴打。
旁边有人看不过眼,出声喝止,十几个壮汉齐齐瞪来。
于是哑火。
一位老伯摇头叹道:“哎,真是作孽啊,老徐头那混账东西,自己借钱跑了,留下孤儿寡母活受罪!”
“就是,我听说他欠了附近赌坊不少银子,啧啧,你看那孩子右手小指,好像就是被催债给剁下来的。”
魏青棠凝目瞧去,那少年右手尾指确实短了一截。
她不喜欢管闲事,但撞上了又不能置之不理,正要开口,忽然“啪”地声,一条软鞭抽在地上,接着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放开他!”
壮汉们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少女站那儿,叉腰扬头,高声训斥:“一群大男人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还不快让开!”
魏青棠微怔,这少女她在赏诗宴上见过,跟在周蓉身边的,好像是叫什么……孟瑶?
孟瑶的出头让他们恼怒,其中一个壮汉指着她道:“哪儿来的臭丫头,多管闲事!”
孟瑶挺挺胸脯:“北境来的,怎么样!”
“北境?”他们愣了一瞬,接着爆出大笑。
“你们听到了吗?她说北境?”
“就那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有戎蛮子,听说那儿的人都喝牛血!”
“哈哈哈哈哈……”
孟瑶随兄长驻守北境多年,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眼一瞪,鞭子“嗖”得抽去。
“啪”!
最先那名壮汉捂脸尖叫,鲜血从手缝漏下。
在场的呆了呆,打手们怒吼一声,蜂拥而上。
人群往后散开,倒在地上的少年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双手抱头滚到一边。
魏青棠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壮汉都是赌坊从地痞流氓里找来充门面的,看着魁梧,其实不禁打。孟瑶跟着兄长在军营是实打实的招式,鞭子抡起,鲜少落空,不消片刻,打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孟瑶微微喘气,伸手指着他们问:“你们服不服!”
那些人哼哼唧唧怪叫,最先被打脸的人扬头,面露凶狠:“你打啊,你就是把我们全打趴下,改天我们一样让徐远还回来!”
他说出“徐远”的名字,倒在地上的少年浑身一抖,缩得更紧。
魏青棠了然,眼见孟瑶被气狠了,挥鞭又抽,她上前抓住她手腕。
“你――”孟瑶回头,看见她愣道,“你、你是郡主?”
赏诗宴上见过两面,但离得太远,孟瑶有些不敢肯定。
魏青棠不答,淡淡道:“你再打,他们真的会打死那孩子。”
孟瑶这次可以出头,但不可能护徐远一辈子。只要她一走,那些地痞流氓又可以聚起来对徐远施虐。她今天怎么打他们的,他们明天就能怎么对徐远。
孟瑶也很聪明,想到这层脸露恼色:“他们敢!那我就先抽死他们!”
“死人要见官,孟小将军能把孟小姐摘出去?”
魏青棠不徐不缓的语调就像一盆冷水,浇得孟瑶满心冰凉。
她急道:“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欺负人吗?”又抓着她手臂道,“对了,您是郡主,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不待魏青棠开口,那地痞头子啐了声,道:“当然有办法,徐远他老子欠我们金钩赌坊五百两,只要小姐你替他还了,我们保证不找你麻烦。”
“五百两?!”孟瑶惊呼。
这不算完,地上躺着的人叫道:“还有俺们吉祥赌坊,五十两!”
“我们八十两!”
“我们二百两……”
零零碎碎加起来,竟有一千两之多。
孟瑶彻底傻了,她和兄长在北境苦寒之地,别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也罕见。如今这些地痞们要钱,她只能干瞪眼。
“郡、郡主……”孟瑶想起身边这位主儿,听说她义父是督公,应该很有钱,“郡主,您看能不能……”
“不能。”魏青棠淡淡道。
孟瑶急着道:“为什么,他都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